《蓝玫瑰》
(长篇小说)
作者:钟奋生
第八章:失恋
1
琴琴好久没有到我这里来了。那天在大街上偶尔看到小莉,她问我知不知道琴琴失恋了?怎么,琴琴失恋了?她是不是埋怨张亚,不该离开柳河跑到上海去?不是呀!是张亚抛弃她呀?张亚抛弃她?你是不是在讲笑话?我说正经的,前几天,张亚匆匆到柳河来了一趟,他是回老家特地来见她一面,也没到琴琴家。没想到见面竟是主动提出与她分手!为什么?!他现在上海一家台资企业工作,得到了老板的赏识。老板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,他可能要到台湾去成家……到台湾去成家?我听起来怎么象天方夜谭似的!真的呀,琼老师!琴琴现在人都象霜打了似的……
琴琴失恋的事,刘老师也知道了。他约我到一家茶馆去,把经过告诉我。开始他也以为是琴琴提出分手的,后来仔细询问才得知,是那小子负心!究竟因什么原因分手,琴琴守口如瓶……
这个消息确实令我困惑不解,张亚与她感情这么深,怎么要提出分手呢?为什么要对她负心呢?琴琴不管从那个方面,配他当然是绰绰有余,况且一直是张亚在追着她。整个事件的进程,不符合逻辑,让人摸不到头脑!他们一起考入柳河这所大学,在校几年感情也一直都挺好……你找过他这个姨妈没有?找啦,她什么情况都不清楚,只知道他到上海那边打工去了。还有个办法,我们可以去找张亚!找他好好聊聊,解铃还需系铃人,看究竟是怎么回事?台商的女儿看上他,我总觉得有点天方夜谭。是不是可以到上海那家台资企业去打听一下?唉,这个我当然早想到了!关键是不清楚他究竟在那家台资企业,怎么去找他?怎么去打听他的下落?他是不是真的赴台湾了?也很难讲。他家知道吗?不清楚。只晓得在一个大山里,离县城有七八十里路,先搭一段汽车,还要走二三十里山路……
他两个姐姐呢?不都是你教过的学生么?你怎么不从她们身上摸一下底?真是,这一层我真还没有想到……
几天后,刘老师告诉我,他通过一位学生,与张亚广州中山大学读研的大姐取得了联系,她说他确实到台湾去了!是恋上了那位台商老板的女儿!他姐在电话里还哭了!要我们彻底忘记他,他也不配跟琴琴……他怎么能对琴琴这样呢?怎么会这样呢?他不是狂热深爱着琴琴么?这里面会有什么隐情呢?我的心情沉重起来,应该怎样开导琴琴呢?我自己的失恋,不也折磨得够呛?我开始连贯的联想着张亚,我与他见第一次面是在柳河源,印象还不深,开始还不知道他与琴琴是恋人关系。印象深的是他们在大学期间,琴琴常带张亚到我家来玩。他们都学电力专业,还在一个班。那时张亚虽然很瘦小,皮肤挺黑,眼睛却流露出刚毅,有一股“铁骨人”的味道。紧接着,就看着看着他抽条,琴琴每带他到我家来一次,就显得比上次身个要高许多!原来他比琴琴矮半个头,读大三时几乎差不多高了!而且还开始微微发胖,身材越来越倾向于标致,一眼望去真还点风度翩翩呢!
琴琴的母亲也渐渐改变了对他的看法,只是叹着气,琴琴跟他这是命,外貌还是不相配的。只是张亚有些怪才,德性也好!他们租住的这栋楼,一天突然不正常停电,打电话请来了电工师傅,好久都没有查找出原因,张亚恰好这时到,竟被他查出来了!原来是三楼一户人家,通过暗接线偷电,线在墙里面短路……还有一次,下水道不通,好多天了,没人解决,楼下那户人家急得没办法,将自己的厕所封死停用,害得楼上几户人家也都不能使用厕所,粪水直往上冒!张亚见到这个情况,就从附近建筑工地弄来一根钢筋,前面弯成一个小勾,几下就将排污管道疏通了!一栋楼的人都感谢他……他的记忆力还特别好,不仅能将唐诗三百首倒背如流,《红楼梦》中所有的诗词他都能背出!琴琴父母都将他看成是未来的女婿,这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。在这样的顺境中,张亚怎么还要变心?怎么还要跑到台湾去呢?如果他是贪人钱财,去与那位大老板的女儿相爱,那我们原来都错看了他,当然就不值得琴琴留恋……
琴琴的痛苦是可以理解的,这些年来,琴琴为他付出的太多太多,她后来还写些文章到报刊杂志去发表,获得的稿费,一分不留给张亚。她总跟我说,他要负担两个姐姐读书,太艰难了!我也是在尽自己的能力,帮他一把……更重要的是,琴琴遭受了多大的外界舆论压力!
刘老师跟我讲过,张亚尽管比原来长得好些了,学校好多同学仍瞧不起他,因为他是农村的,家境太穷,经常到外面去打工。双休日,他的同学结伴到柳河源去玩,还见他在码头搞搬运……尤其是外貌,与琴琴相差太远,都讲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!难为了琴琴,顶住了这一切压力,义无反顾的跟他……这小子真是太可恶了!用他那憨厚的外表,欺骗琴琴的感情,这是不能容忍的!琴琴精神上的痛苦与愤怒,完全可以理解……
琴琴好久都没到我这里来了。原来每次休班,她都要到我这来报个到,总要拿几本杂志去看。我这段时期比较忙,乎将她给忘了。眼下她遇到了这样的情况,等她那天休班回家,我是不是要约她出来,好好开导一下她?单独约她好象还不太好,我可以将何进叫来,或要她的好友小莉作陪……但怎么开导?怎样使她的精神重新振作起来呢?我在苦苦思索这些问题,还没有一个好的方案。正当我想去主动找她聊时,她仙女般的突然降临了!她大概清楚我已经知道她失恋的事,便开门见山问我,张亚到上海后,与您联系过没有?没有?一直都没有?是的。琴琴叹了口气,接着说。您不要开导我,我不会那么悲观。我经过冷静头脑反思,我想通了。我会忘掉这些不愉快的事……
这就好!这就好!张亚也真是太不量力,不管从那个方面,你比他不知强到哪去了!而且你身边比张亚强的人,不知有多少!他既然对你负心,根本不值得你去留恋!琴琴,真的,忘掉他!好好生活……
2
琴琴淡淡一笑。不过,你们都低估了他。低估了他?是的。你们还很不了解他。我承认,他脑子聪明,但你比他更有智慧……
琼老师,您错了。他看起来人憨憨的,脑细胞却非常活跃!他有怪才,或者讲天才也可以。有一次赵教授刚搬新居,不小心将钥匙丢在屋子忘记带出,她进不了房急得团团转!张亚要她不要慌,他有办法。他拿出一根他自己特做的钢丝,上面好象还有锯齿,被他几拨几拨,竟将门锁给弄开了! 我们都大吃一惊,从不知道他还有这门绝技呀!他要我们千万不要讲出去,别人如果知道他会开锁,会给他带来无穷的烦恼。万一那个地方失盗,就会怀疑是他偷的。还有一次,“蓝天网吧”的老板开着小车来找他,讲主机坏了。劳驾他去看一下。我也跟着去了。他从没学过电脑,怎么会排除主机的故障?没想到,他上去七搞八弄,还真的被他弄好了!网吧又能正常营业了。这位老板请我们吃了一顿饭,还当即给了他两百块钱……我讲这些,是通过它来推理,那位台商准是看到了他巨大的利用价值,将他拉进自己的家庭中来!台商是搞软件开发的,张亚准有高妙的创意,吸引了他!张亚需要钱,台商可以满足他,台商需要智慧,张亚可以满足他。两者结合,就天衣无缝了。
张亚不仅有怪才,而且沉静中透着刚毅!在学生时代,不管是在中学还是大学,追求我的男孩太多了!但真正能够征服我内心世界的只有他!当时我们读中学还是挺辛苦的,天天上学都要走几里到公路上搭进城的公共汽车。玲玲被水淹死后,开始我爸送我回来,后来他就主动跟我说,如果你不介意话,我可以每天陪送你回家。我没在意,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,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做!搭公共汽车的钱,还要抢着掏,我当然不会要他出。就这样,风雨无阻,他每天都坚持将我送到家门口才返回。他一路上都几乎不讲话,除非我问他一些东西。一次突然下大雨,我到家里拿把伞给他,他坚决不要,朝我微笑着小跑步,说是去赶公共汽车。后来,一位同学告诉我,张亚那天回到宿舍,简直成了落汤鸡!他每次送我返回,其实从不搭公共汽车。他表面讲是跑步锻炼身体,实际却是为了省乘公共汽车的钱!晚饭由同房的同学打好,回来饭菜都凉得差不多了……而且这一切他都瞒着我,从不向我透露半句,他就是这样,把我征服的……
班里很多同学瞧不起他,他与别人不同的是,在这种艰难的处境中,没有丝毫自卑感!他从骨子里也根本瞧不起那些同学,他常与我讲的一句话就是,最后的胜利者让时间来说话!晚上他敢在校门口大大方方的擦皮鞋赚钱,他几乎没有时间课外复习功课,但他的学习成绩一直都排在年级前五名!读高二时,他母亲突发心脏病差点丢了性命,住了几个月院,他为此还休学一个学期。我们都以为他会放弃学业,或者复读。但他等母亲的病情稳定后,又到学校来了!要不然他准会考上一所名牌本科。耽误了一个学期的学业,课外又没有时间补习功课,他的学习成绩就这样降下来了。不过他对此并不在乎,填报这所专科学校还是他姨妈给的信息,我的成绩不如他,考试又没发挥好,也填报了这所学校。但他却咬着牙跟我说:我要比他们考上清华、北大的更有出息,不是我狂妄,我会让时间来说话!
他这个人的性格,你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,他就象一潭深水,根本看不见底!不知道他内心深处,究竟藏着一些什么东西!就讲他到上海那边去闯,按情理他应该告诉我是在哪家台资企业,具体干些什么。这些他都支支吾吾将话岔开,只讲搞什么电脑软件开发,连他姐姐都不知道究竟在哪打工?究竟干些什么活?他一定隐藏着一个大的阴谋,或是正在干着一件大事!他是不是真的到了台湾,还很难说……
他是一个成大气候的人,其实或许他心底早就瞧不起我了!这些天,我通过仔细回味着他的一言一行,他另一个方面的轮廓面孔渐渐清晰起来!他是在拿我在开刀,无声向世人宣告他的成功与伟大!那位台商的女儿一定也长得很漂亮,说不定他们举行婚礼时,他会邀请所有的同学参加,他象一条静静的眼镜蛇,想给别人致命一击!你们不都讲我是只瘌蛤蚂想吃天鹅肉吗?蓝玫瑰这只“天鹅”,我还懒得吃呢……
如果他存在这样自负阴暗的心理,你也可以篾视他!如果他以这样一种方式,以牺牲你为代价,而去报复昔日那些瞧不起他的人,那就真是小人中的小人!我断定他成不了大气候!而且会遭报应!
琼老师,不提他了!您看,我们的事把您都气成这样!他就是要到台湾去,也要跟您打个招呼的,他平时看上去是那么敬重您……
我本是想来开导琴琴,没想到琴琴反到在开导我。眼下,琴琴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连衣裙,这会我才猛然注意到,她脑后高高的发髻,还用蓝绸缎布条扎着一朵醒目的花呢!她白晰的脸蛋已有了淡淡的红晕,她已经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了!现在看上去,是一朵名符其实的蓝玫瑰了!
3
日子平静了两个月,这年十月新的问题又爆发了!刘老师直叹着气,琴琴刚摆脱失恋的阴影,又陷进了上网的泥潭中!现在休班就往网吧钻,可以呆在里面一整天!她老进网吧,不是要花费好多钱呀?是呀。自己一点工资都搭进去啦!我见这样长期下去不行,就咬咬牙家里买了一台电脑,并且上了网。没有想到这下更糟了!她上网后,别人就打不进家里电话,单位有急事都不好找我,我还为此经常挨领导刮!更让我们感到恐慌的是,家里的电脑上网后,第二个月的上网费竟达到了一千块!她母亲去交电话费时,还只怕是邮局弄错了!还找了他们的领导,最后查出是琴琴上网造成的……
当时还没有宽带,拨号上网费用高,又是以小时计算。琴琴这样没日没夜的泡网,等于在哗哗流银子呀!她母亲气得跳脚,这真是天塌下来了!是她两三个多月的工资呀!琴琴也火了!讲上网费她付,用不得这样呼天哭地的!母女俩关系又弄得非常僵,矛盾已经进入白日化!她虽然没有直接耽误工作,但影响坏了!郝书记还亲自打电话到《柳河文艺》,找到刘老师谈琴琴的情况,要他们好好引导一下她,将她从“网海”里面拉出来,这个也象吸毒,能上瘾呢!她有文凭,呆在沿线肯定是不会长久,不要自暴自弃……
我知道她还是没有摆脱失恋的阴影,还是在苦恋着张亚。别人借酒消愁,她是泡“网”解忧呵!有那么一天,我突然闪现出一道灵感,我想用另一种方式来挽救琴琴,她这样下去真让人心焦呵!而她又确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才,如果精神振作起来,好好发挥自己的特长,在单位是有大发展的……
那个星期六的晚上,书记约我到“虹都”茶馆好好聊聊,我就预感到自己的计划或许有结果了!虹都茶馆是新建的,设在一条小街上。特别之处是:它有两人包厢、三人包厢、四人包厢还有更大的包厢,都是用有机玻璃板隔制而成。玻璃上刻着许多精美的图案,让人赏心悦目。老板与郝书记有点熟,他说两人包厢没有了,进三人包厢吧,不加收你们的钱。包厢内有空调有排气扇,还有挺隐蔽的音响。只要打开开关,就能听到悦耳的歌声。门是推拉门。坐位旁设有一个按钮,没茶了只要按一下,服务小姐就会敲门进来沏茶。由于这些设施别具一格,开业以来生意十分火爆。郝书记要了一壶什么“青山绿水”,他说这茶味道纯。看来他品茶是高手。
今晚找你出来,有桩事征求一下你的意见,如果你离开党办,放你到水电领工区搞支部书记怎么样?可以!我记在心里了。还要开党委会,我一个人说了不算,我会建议。郝书记老道品了品茶,说味还纯正。另外,你考虑成熟没有?琴琴接你的手,她能胜任吗?绝对没有问题。据我了解的情况,可能就有些问题。什么问题?我作了一下调查,她在学校开始还不错,是学生会的主席。现在路子歪了,柳河源配电所的人反映,她近来表现不怎么样,情绪低沉,整天陷在网吧里,讲她一个月上网费,都要花掉几百上千!这个精神状态,将她放进党办合适么?不错,她有文凭,这是她的强项。但也不是没有竞争,段里有文凭的人用笤帚一扫,不是有一撮箕吗?再说,进党办来总得要有一点成绩,你说她发表过文章,那可能是文学作品,还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。我向别人了解,我们段能写东西的,除了琼明灿还有谁?他们说,技术室的小张可以,水电领工区的林伟也不错,人家都没有提到琴琴。关键是要有新闻稿见报,象你一样,能够将单位推出去!她达到你这个档次,一下子也难办到,不客观。但多少要有点根基,总得要让人知道她会写点文章!这样提她我们才讲得过去,她人是长得漂亮,进党办又不是选妃子……这样,我找她谈谈,选她接我的班,当然还有另一层因素,她父亲是我最好的朋友,我们有将近二十年的交情了。再说,她还拜我为师,我也只收这一个学生……
是这样呵!老琼你放心,那不管从公事和私事的角度,我都会尽力而余办好这件事!不过,你确实看准了她,除了她的精神状况要振作起来外,还必须在较短的时期内,通讯报道要有所突破!那个网就劝她不要上啦。没有什么意思啦。要求上进的青年,应该走正路嘛。有上网的功夫,不如捉摸几篇见报的文章……好的,我一定找她好好谈谈,好好点拨一下她……
这个茶馆是通宵营业的,我们聊到快夜深十二点,肚子就隐隐开始疼了起来,我知道是胃病又犯了。近几年党委中心工作抓得紧,达标验收之类的应酬也特别多,我是专职抓宣传的,迎送宾客显然是冲锋在前。晚上喝点酒没关系,经常中午也喝,不仅严重打乱了我的午休习惯,胃还喝出毛病来了!好在我平时吃药极少,药性在我肚子里面发挥得作用不错,胃疼吃药马上见效!只是服药如果不及时,就要疼得你在床铺上打滚。这时我只有赶快起身,说时间不早了,书记你也该早点休息!我不由暗暗后悔胃药应该带到身上,就可以悄悄溜进厕所去吃,不会这么早断了今宵与书记的雅兴!我有点迫不及待的喊买单,服务员微笑的说,书记已经将钱付了……
4
当琴琴再一次来到我办公室时,我先给她泡了杯茶,还有意拿篇稿件放到面前,使别人突然到来,以为我在与她交流文章。这样,就与她摆出了长谈的架式,我清了清嗓门,指点迷津开始了——
琴琴,讲老实话,你的文笔确实不错,可惜你仅局限在写随笔散文上,可以试着写点小说嘛 ,也可以搞点评论文章……不过,我建议你还是要“务实”,当务之急是要走通讯报道这条路,对你的前途至关重要!在我们铁路企业,你写十篇很有份量的千字以上散文,抵不上一条领导看了挺欢喜的不足一百字的消息!写通讯报道既是成名之举,也是升官之道!再说的俗一点,还是发财之路。你看多少仁人志士,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,都是靠“小豆腐块”帮的忙。一个经常能在企业小报上“芝麻开花”的小学生,其威力足能胜过一个心高气傲的博士生。就说电子所的周博士吧,你清华大学毕业又怎么样?《柳河日报》那个杨大记者,只有高小文化,极善于写曝光文章,我们的周博士有他风光吗?周博士到我们段来搞电脑,段办随便派个助勤打杂的小伙子来陪他。一直忙到吃饭时间过点,陪他的人才敢请他到一个路边小店吃顿便饭,回来报销时段办主任还满肚子不高兴。就你们两个人,一餐竟吃了五十块钱?真是天价了!段办主任具有严谨细实的工作作风,逻辑思维又极强。他不是乱批评这小伙子,而是以理服人,证据确凿。他说段附近的“拐脚”店(店主由于脚有点拐),十块钱能两菜一汤,吃得还蛮舒服。他们俩口子(小孩上大学了)周未才到这里来改善一下伙食。(琴琴开始暗笑)你招待客人不错,就算价格翻一倍吧,也才二十块钱。周博士的酒量他太清楚了,一两啤酒能将他灌得烂醉!就算还加两瓶啤酒吧,也只是二十五块钱,已经是冲破天了!小伙子被他这一点破,耳根直在发烧。真的那店主太黑心了,怎么这样狠宰他们一刀?!他们只要了一瓶啤酒,五菜一汤呀,就收到五十块钱!主任还是宽宏大量的原谅了他,话点到为止也就算了。杨大记者就不同了!派头可就足了!那个站段甚至分局的领导敢不向他点头哈腰?这个柳河源人,脾气暴燥的象只狮子狗,摸摸顺毛可以,一摸倒毛他就会跳会咬,谁也得罪不起他!他那双慧眼特别善于发现阴暗面,特别善于聚焦阴暗面。喜得那些晚报编辑直呼他“财神爷”!怎么讲?他的曝光文章有卖点呀!什么“奇!县长太太与县长二奶结拜成姊妹”;什么“怪,结吻咬掉半边舌头”等,这些文章往地摊上一放,抢得就火爆了!因此,他的到来,连县太爷这样的土皇帝都要让他三分,不仅要陪他打牌陪他喝酒陪他洗桑拿,还特别记得问需不需要弄个小姐陪他跳跳舞(琴琴大笑)。这就是“小豆腐块”原子核的威力!杨大记者是玩“豆腐块”起家的,后来才玩一些记实的大文章。你工资单上七七八八一扣,实得的也只两三百块钱。以你的才华,如果走“小豆腐块”之路,前景真是无限光明呢!每个单位都十分重视宣传舆论工作,估计再过一百年这个政策也不会过迟。我们的奖励相当可观!如:在《人民铁道》见报一篇,头版头条五百,头版其它篇三百,其它版面两百。一千字以上的稿件加五十,两千字便是一百,以此类推。这笔奖由党办根据段有关文件精神提取,车间也有等同的奖励。就算你发个消息只有四十个字,放在《人民铁道》报一登,奖金至少就有四百块钱!发头版当然就是六百!而且并不难办到,如我们十一万伏的变电站开通,发一条标题新闻,《人民铁道》报一般都要放一版。我在《人民铁道》报一版发的标题新闻,先后加起来就17条!象什么《知音》、《家庭》等高稿酬杂志,到处吹嘘他们的稿费高,什么千字千元,与我们通讯报道“小豆腐块”的鼓励奖相比,真是小巫见大巫了!这不是名利双收吗?
你明白我的意思吗?你想长久走写作这条路,就暂时不要写散文了!你现在退一步,是为了将来进两步甚至十步!这些玩艺分局宣传部都不算分的,段里也没有一分钱奖励。对你来讲,“小豆腐块”真象威力无比的原子弹呀!写新闻报道稿,对我来讲真的这么重要?!真的这么重要,一点不假。你也是写通讯报道稿进党办的?对呀对呀!不写通讯报道稿,我还在搞电力工呢!那你不是也写了那么多散文、小说吗?不错,是我写消息通讯被企业认可后,才能够进党办,才争取到了更多更好的写散文、小说的空间呀!如果还在搞电力工,视野显然没有现在开阔,时间显然没有现在充足,写作的环境更不会有现在这样好!你的言下之意是,只要我多写通讯报道稿,就有可能进党办?对呀对呀!那你到哪去呢?你要调走?党办我干了快十年啦!不能老在一个地方呆。既然你猜到了,我就挑明吧。你还年青,如果能进党办,前途无量!前提当然是要能写东西,经常有新闻稿见报!我与书记谈了这个事,这也是他的意思。我想下车间去当书记呢!当然这事现在还要绝对保密,还只是在酝酿之中。如果方案可行,也要等到明年四月去了。铁路将要面临一次大的改革……从现在起,你应该将精神振奋起来,业余时间充分利用起来!不过,我还要特别提醒你,记住,是特别!再不要进什么网吧啦,影响不好!那都是些街头小混混在玩,他们精神空虚,不进网吧打游戏,无法打法日子。你是有工作的人,尤其眼下,你应该将业余时间充分利用起来,多看书,多写作!
这个……你了解互联网么?唉,算了,你连互联网是怎么一回事都不清楚,一下也与你解释不清。我还是感谢你的提醒,会好好把握自己的!琴琴睁圆眼睛望着我,有一阵子才这么说。
又有许多日没有与琴琴联系了!弄不清她究竟写稿没有?我已经点拨到了这个程度,今后的路就靠她自己走了。有那么一天,我猛然才知道,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,她竟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,连续发表了三篇新闻报道稿!而且不是“小豆腐块”,每篇文章都超过了一千字!这是很不简单的!一篇是写他们工长的,可以算是人物通讯;一篇是写他们班组的,从几个侧面讲述了他们工作、生活的故事;另一篇是用典型的消息手法写科教兴段的,这一篇文章最有份量,发在报纸的头版!不是局长先生那篇改革的讲话抢了她的生意,她这篇文章准会放到头版头条的位置!她瞒着我悄悄从教育室主任那里挖到一些素材,就发出了这么一个重型炸弹,想给我来个惊喜!人们做梦也没有想到,她能够写出这样的大文章!她的举动,首先引起震动的是郝书记,他有些激动地冲着党办主任说,此人不用,更待何时?!柳河水电段大有希望,后继有人!正是:名师出高徒,后浪推前浪,我们的琴琴来也!
有那么一天,琴琴也顽皮地向我打来报喜的电话。琼老师,你看我还行么?你不要太自负,至少你原来的小说就不怎么样!缺少生活的根基,在乱编故事!我含笑想刹刹她的傲气,她的成功,我心里当然是蜜一样的甜。
我是懒得认真写呢。不骗你。要认真写的话,讲出我的真实故事,就有生活根基了。你父母都把你惯坏了,你是在蜜罐里长大的。你处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,有很好的教养,但不一定有很深的生活根基。唉,不讲这些了!反正我为你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!不错!我是怕你得意忘形,不继续努力了,故意这样激你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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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下清脆而熟悉的敲门声,我知道又是琴琴来了!她一进门,竟没头没脑呼了声:互联网万岁!万岁什么呢?互联网万岁?真不懂你的意思。今晚我请你喝茶怎么样?在新开张的“上岛咖啡”!当然,还有小莉,还有我们的工长,他也到柳河来了!究竟有什么好事?通过互联网,我获得了三百块钱稿费!互联网获稿费?打游戏还能赚钱么?唉,你真是个“老外”,“稿费”这个词怎么能够与“游戏”联在一起呢?……她没再说什么了,开始含笑看我在操作电脑,还与我闲聊起来。有点象记者在采访,是不是要从我身上挖点素材,又想写篇文章?我敏感到这一点,有足够的思想准备,便热心与她攀谈起来……
你真大公无私,私人电脑公家用!反正我一个人掌握,公与私差不多。哪一年买的?九五年。我是全段第一个私人买电脑的。琴琴就淡淡一笑,这台电脑该换啦,老掉牙啦!老掉牙?还是386的呢!还蛮好用……党办那台486的经常坏,这台还从没坏过,换电脑没必要……
告你一件事,我有篇随笔就是通过互联网,在《中国青年报》上发表了!是谈对“网络文学”见解的。网络文学?对呀,就是在互联网上发表的文学作品。我从发稿到见报,只四天时间!四天?你开什么玩笑!这还是慢的呢!那位编辑出差去了,第三天回来才看到我的稿件呢!她是赶着补编进去的!现在邮局开辟了这么快的业务?不对呀,火车到北京都要两天一晚,快件至少也得四天!哈哈,你真是个“老外”,我不是说了是通过互联网吗?这里的“快件”,40秒钟就到北京了!琴琴,你真会开玩笑。哈哈!琴琴笑得蹲到地下去了!
她强忍住笑,继续说。不骗你!你有什么人在北京吗?只要他有电子信箱。电子信箱?!这个搞不清,是挺有钱的人才用得吧?准是什么高科技。我一个表弟在国防科大,不知国防科大……你、你又笑什么?我讲错啦?!琴琴就笑弯了腰,她说电子信箱是免费的呀,在网上自己就能申请到的呀,用密码进去,谁也打不开呀。对方编辑如果有电子邮箱,你就可以通过它向他发稿。点击一下就将稿件传过去啦,说不定还不要40秒呢!这么神奇?!我才听说过!你现在还剪报吗?当然。上了网,你就不需要剪报了。什么什么?!
她这话真是石破天惊,我八十年代就开始剪报,现在汇集了一个柜子的资料。不要剪报了?上网与剪报有什么直接联系呢?!上了网,报纸也不要订了。不要订了?网上难道有报纸?!当然有。《人民日报》?有。《中国青年报》?有。那,《羊城晚报》呢?当然也有。剪报既占地方又费时间,资料利用还得再输入电脑重复劳动,真是劳命伤财!从网上下载的资料直接就能利用,既省时间又不占空间。下载的资料可以自己归类整理,当天发生的重大事件网上当天就能看到,比传统报纸的信息快!……不过,你这台386可不能上网……
当时的心情就象发现了亚洲新大陆一样,心底也在高呼“互联网万岁!”原来,网海还有这么一片神奇的天地!她这番令人神往的开导,我若还不上网,那就真有点神经不正常了!
于是,第二天要琴琴陪我奔电脑城,这一天恰好是星期六,刘老师也去了。我花了七千块钱,组装了一台当时最高档的电脑,并从邮局开了一个拨号上网的户头。翻开日历,那是二000年元月八日,新世纪的钟声已经敲响了!
第九章:网恋
1
琴琴的精神状况变好了。一眼望去充满了青春的活力,变得容光焕发了!这个变化,当班的同事很快感觉出来,都讲琴琴完全变了一个人,看得出她已经找准了自己的人生坐标。外面还风声大作,传言她即将要调进党办了!我也长长松了一口气,暗暗庆幸我这步棋走对了!因为我自己不提出来,领导丝毫没有要将我调离党办的迹象。郝书记当时就说,这怎么行呢?琴琴调党办,这么好进的吗?她尽管有文凭,但那个文凭是电力专业方面的,如果学文秘的还可以考虑,再说她还缺少进党办的基本条件:她不是党员,还没有干部任职资格证。你不是干得蛮好的吗?别胡思乱想,你年纪大了,再往上提的机会是没有了。你就在这个岗位干到退休吧……后来我又找了他两次,大概是弄烦了他,他不再作任何说服。只抛出一句:你好好想清楚。
当我将琴琴这个变化,归功于我的“退贤让位”时,刘老师无意之中给我泼了一盆凉水!他忧心忡忡跟我说,不知是福还是祸,琴琴近来脱胎换骨的转变,是因为她患上网恋了!网恋?你是说网上恋爱?是呀。她在网上爱上了一个小伙子,就这样有了精神寄托。网上怎么恋爱?这玩艺我还真不懂。是呀,我也不明白呀,好象是在网上和人家聊天认识的。网上与人家聊天?网上能够聊天吗?网上怎么聊天呢?你问我,我问谁呢?你还会电脑,我一点都不会呀。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?我见琴琴那个喜饱了的样子,就知道她找新朋友了!从与张亚的失恋中,真正解脱出来了!我要她跟我讲实话,究竟有什么值得她这么兴奋与高兴的事?是不是找男朋友了?她点了点头。我又问她,性格怎么样?合得来么?她又点了点头。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?那你要承诺,绝对保密,尤其不许告诉妈妈!当然。我们不是好朋友么?网上。网上认识?网上怎么认识?网聊呗。网聊?网上聊天?网上怎么聊?打电话过来?还是你打电话到那边网上去?……哈哈!你这个老外,与你讲不明白这些东西!跟你这么说吧,就是当今最时髦的网恋!网恋?网上恋爱?那你见到他,感觉怎么样?还没见面呢!见面相爱,就不叫网恋了。还没见面,你就与他恋上了?是呀,这就叫:心有灵犀一点通呀。你你你,你怎么这样草率!没见面怎么就答应人家!爸,你别火呀,这事我当然是慎重的,我们在网上交流了几个月呢。你要相信你女儿的判断力,绝对不会错!他绝对不比张亚差!还有呀,过不了多久,他会回来一趟,他也是这边人,到时候你一看就知道了……
刘老师这一讲,将我也完全弄糊涂了!这个网恋还真神奇,一下就能根治人精神上的创伤,让两个人爱得甜甜蜜蜜!
琴琴这段时期保持着蓬勃上进的态势,在铁路报纸上发表了不少通讯报道稿。过年的前夕,刘老师到我家来,看得出他神情显得挺兴奋,他喜滋滋的告诉我,琴琴带他与那个小伙子见面了!这小伙子挺不错,人长得挺帅,还是清华毕业的大学生!开始在北方一家国企,现在深圳一家私企。比张亚精神多了!张亚没法与他相比!他谈吐有致,彬彬有礼,气质特别好!不过只有一点,小伙子父母离婚多年,他一直是跟着他母亲。他母亲现在跟那家企业的大老板过日子,象是他的情妇,那个大老板又没有结婚,他们都表示一辈子就这么过,不再结婚。现在的人我就真搞不懂了!正当我感到这事蹊跷时,那男孩闲聊到她母亲,原来也是教书的,并是与琴琴妈妈一个师范学院毕业的。这就有谱了!你说这个事情巧不巧?晚上我将这些告诉琴琴母亲,原来她坚决反对琴琴与张亚,就是想将他介绍给琴琴呀!小伙子叫刘大伟……找一个姓?好象不怎么的……我爱人就马上反驳我,姓刘又怎么样?俩口子一个姓的多着呢!我们学校就有三对夫妻是一个姓,你怎么还这么封建呀!他妈与我在师范是同班同学,还是学校的一朵校花呢!她有个外号叫仙姑……你知道吗?他傍上的这个大款可了不得呢!柳河源搞开发,就是他投的资!当时我们想往柳河市调,我就想打仙姑的主意呀,想请她帮忙。那阵子,她还在柳河市旅游公司,她只教一年书就跳槽了!我见到她儿子,就想牵这根线。没想到琴琴那个性子碰不得,一碰就跳!她心里只有张亚,结果怎么样?人家还是把她甩了!现在他们从网上认识,这也是天意,这也是缘分。她与大伟,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对,地下一双……
年前琴琴还到那去了一趟,她喜滋滋的告诉我,他家里有房子、有小车,而且不是一般的富翁。
2
琴琴好久又没有到我这里来了。我还特别开始关注铁路的报刊,再也没有看到琴琴在上面发表的文章。小莉那天休班回来,到了我办公室。她悄悄告诉我,琴琴失恋了!她的网恋又宣告失败啦!而且比上次失恋更严重!看上去精神上恍恍惚惚的,眼睛看人都有点直勾勾,好怕人的样子!天啦,怎么会这样?那个男孩玩弄了她?又将她甩了?不清楚,问她什么都不说。过年后,她又请假到深圳去了一趟,就是这一趟回来,彻底变了一个人!怎么会这样呢?不知道。她神魂颠倒似的,与我讲些不明不白的话……当班她一个人坐着坐着,都会突然痛哭起来!上次她到深圳是欢天喜地的,还买了好多衣服回来!谁知她这次去,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彻底垮了!这里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?我真怀疑,是不是刘大伟强奸了她!琴琴心好,但性格很倔,她不愿意的事,你一时冲动,强迫她服从你,就会全盘砸锅!琴琴曾还与我讲过她跟张亚的故事:张亚有回激情起来了,提出 想与她那个,她就一把将他推开,正言厉色的说,别的都能满足你,那个是底线,现在不行,结婚了再说!张亚就怕了,后来连向她拥抱的勇气都没有了。琴琴头脑冷静后,心也软了。还主动去亲近他,又埋怨他:你怎么一下又变成这样了?抱着你还浑身发抖……你要实在憋不住,就来一次……琴琴一摸就傻眼了!他那个东西硬不起来了!以后再没有硬起来过……琴琴就哭了!是不是她那次将张亚吓坏了!她还问我知不知道有治这方面的药呢……
经小莉这么讲,我心里急了!当天晚上就来到刘老师家,心里还在暗暗替琴琴着急,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出事呵!段机构改革马上就要开始了!她刚有好的起色,在铁路报子上发表了不少新闻稿件,而且有些名气了!进党办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。这个时候精神不振,我们的努力都全功尽弃了!我到她家时,《柳河文艺》编辑部的李编辑、况编辑都在,正在热烈谈论着什么。琴琴的母亲脸色有些不太好看,与我泡了一杯茶,就进厨房忙去了。
我猜想他们是在谈“中心”的事,天师这家伙,想到什么马上就付赋于行动!柳河源休闲山庄受阻,“文化信息服务中心”就很快创立起来了!他开始动员要我加入,我没有这个兴趣,还是想实实在在写点文章,不想下海经商。他就将刘老师拉入伙了。还包括李编、况编,先每人投资两万。这会,他们好象不是在议这个话题,而是在谈论一个什么人,讲这个人的野心很大,而且非常阴险,要多长个心眼。李编又岔开话题,讲《柳河文艺》的名字太俗套了,不符合当前激烈市场竞争的需要,是不是要改一下?我敏感到坐在他们中间,被动听他们交谈不合适,就找了个借口到琴琴房间去了。
她正一边听音乐一边陷在网海中,见我来还暗吃一惊。我坐在一旁看她操作,她告诉我,眼下不是进聊天室聊天,而是上的QQ。QQ是什么?我不懂这些玩艺,还是只幼小的“菜鸟”。也是网上聊天呀,比进聊天室要好些。可以单独与一个人聊,或一个人与多个人聊,比聊天室要安静多了。你也可以申请一个呀,感兴趣吗?琴琴淡淡一笑,脸目表情有些憔悴,象有什么心思。
对网上聊天不仅不感兴趣,而且极反感。我写作都忙不过来,那有闲功夫与别人网上聊天!但此时此刻为了不让琴琴扫兴,竟佯装兴奋,随口而答,可以!
琴琴听我说罢,就动手帮我开始“申请”,还讲要我电脑上也下载这个QQ软件。
取什么网名?琴琴微微一笑问。我随口而答,就用真名。网上都是虚拟的,不用真名的呀。象什么“午夜芳香”、“淡淡白云”、“酷死你”、“湘妃泪”……总之,要么取得美,要么取得怪,让人家知道你挺酷,一眼就能记住你!还是用真名吧。要聊天,也是实实在在聊,不玩假的。好吧,由你!我还没见过一个网友用真名的。来,请输下密码。至少六位数。
我将自己的“生日”报给了她,她将我的QQ号刚申请成功,突然停电了!房间采光不好,又遇阴天,电一停,里面就象晚上一样。琴琴仍静静的坐在电脑桌边,没有离开的意思,我不由将房门打开,就听见厨房传来琴琴母亲的抱怨声:现在越来越不象话!一天到晚陷在网里!我一个人忙得手做脚爬!刘老师压低嗓门说,小声点!小声点!你少讲几句好不好?琴琴本来心情就不好,现在又跟大伟吹了,心正烦着呢……
琴琴这时沉静地迈出房门,走进厨房去了。屋子里死一般的沉寂。两位编辑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,我也只好赶紧告辞。她帮我申请的那个QQ号,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!我才没有哪个闲功夫,在网上玩什么聊天游戏呢!
3
毛毛细雨下了好些天,好容易太阳才露出迷人的笑脸。迎着朝阳,我选准一个琴琴当班的日子,搭火车来到了柳河源配电所。院内那条大黄狗不太友好的狂吠着,显然对我很不欢迎。小莉见我来,有些吃惊,讲我怎么也不来个电话?她旁边坐着一位我不认识的姑娘。她说是才分来的。琴琴呢?你不与她一个班了?我问。她露出了一丝苦笑,与我泡一杯茶,长叹了一口气。她现在整个人都变了!没来上班,她家里还不知道。刚才她爸还打来电话找琴琴。不打招呼没来上班,家里还不知道?!在这之前,还两次旷工呢,一次两天,一次三天!唉呀,坏事了!我敏感到要出大事!琼老师,我也有预感呀!琴琴这些事,工长瞒着段里还不敢说,旷工是要被开除的呀!她在这里人缘关系好,大家都很同情她。可眼下,谁也帮不了她的忙。前段时期精神状态不错,还一个劲的写稿,据讲她可能要调党办,谁知这次从深圳回来,就完全变了一个人!变得沉默寡言。问她有什么心思也不讲,有时一个人偷偷哭。人也憔悴了很多,再后来就不打招呼不来上班,也不知她到哪去了!
她正这么说着,刘工长上楼来了。他才在外面处理故障回来,提到琴琴的事,也挺伤脑筋,进退两难。不知这事是跟段里反映,还是继续瞒下去?她怎么这个精神状态,不辞而别连她父母都不知道?他也担心她出大事呢!你看,今天又没来!琴琴写了刘工长的文章,这一点他牢记在心,要不然那容得下她这样!原来她还没有影响工作,只是精神状态不太好,他都向段领导汇报了。
中饭刘工长请客,还非拉我喝了一小瓶湘泉酒。他说琴琴真是个好苗子,不过她这个精神状态,确实会毁了她的前程。现在科学这么发达,没想到这个虚似的网恋还会这么害人!真是,现在谈恋爱也特别,闹什么网恋!刘工长借着酒兴,与我讲了许多。下午三点还有一趟返回柳河的慢车,我吃过中饭,又叮嘱他,千万别将这事捅出去,等她回来我再好好开导她,尽可能将她从网恋的泥坑中拔出来!刘工长要我放心,他不会讲出去的。琴琴一回来,他就会打电话告诉我。我深深谢了刘工长,就赶车返回柳河了。
她究竟是到哪去了呢?
没有不透风的墙,琴琴的精神状态,明察秋毫的郝书记还是知道了。她旷工的事,郝书记也知道了。没有处理她就算轻的呢!她显然不适应进党办,在下面影响坏了!我也没有办法,对她无能为力了。四月初段里机构改革如期进行,人员进行了大的调整,确实有点翻天覆地。那天下着小雨,全段似乎笼罩在一种神秘的气氛中。上午,往日最喜欢散布小道消息的娘儿们,这时都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岗位上,屏住呼吸,观察动静。下午,就完全见分晓了!
我们党办三个人,现在只剩下两个。我和党办主任都下车间任党支部书记去了。主任分在柳河水电领工区,他那个车间有两百多号人。我分在水电检修车间,只有六十六名职工。这是全段最小的一个车间,又是最重要的技术密集型车间,担负全段所有配电所和给水所的水电设备维修任务。别人都说郝书记关照我,将我放到这里来养老了。分局也进行了较大的机构改革,宣传部精简出来了五个人。接我宣传位置的是郑鹏,原分局宣传部的那位“老股长”,现在分到我段任党办主任兼抓宣传,仍然还处于“原始股”的状态。
4
刘老师的脸与这个天色一样阴沉,额头的皱纹恰似上空一团愁云,连眼神也充满着忧郁。他算好一个日子,就约我一道实施他的下一步计划,看他女儿休班究竟到哪去了?这是个非常严肃的重大问题,他必须要弄清楚。她自从网上失恋后,开始是不回家,休班时间就呆在配电所,后来同事讲她回去了,见她还上了车,而家里人又不见她的踪影!两个休班离开了配电所,又没见她回家。这事还只有瞒着,讲出去对她的影响不好。那天清早,我们就来到车站,她妈也风风火火的赶来了。满脸怒气,眼睛象在喷火。她现在翅膀硬了,我们老了,她不要了这个家,我们还去找她干什么?!就当没有这个女儿!有她也是晦气,倒霉够了!回去!回去!老伴在一旁发着脾气,刘老师只当没听见,茫然的望了她一眼,头猛然一偏,暗暗碰了我一下,就毅然与我上车了。
我上车后赶快用手机与刘工长取得联系,他告诉我琴琴正在收拾东西,看来这个休班她会回去。从柳河过来与返回柳河的直快列车,恰好在柳河源站交会。我们下车时尽可能小心,不让琴琴发现。初步分析的结果,她失恋后精神上压力太大,配电所她与小莉玩得最好,回家她妈爱唠叨心宁得不到安静,就干脆不回来到小莉家去了。小莉爱人原来在一个大企业上班,现在下海做生意,长年累月在外面奔波。小莉有套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,多数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守空间。刘老师问过小莉,小莉讲琴琴这段时期没到她家。不过,是真是假还很难讲。琴琴回了柳河,不到她家会到哪去呢?如果真的没到她家,就更麻烦了!她是不是又与另一个男人缠上了?正陷入在一场新的骗局之中……刘老师细细跟我说,要探个究竟,对她的行踪一点也不放心!我安慰他,不会有这么严重,如果没到小莉家,到别的朋友家也是有可能的,她又不止小莉一个朋友。我心里却似乎预示着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发生,她这个精神状态是要引起足够重视的。
为了不让琴琴发现,我们有意坐在最后一节车厢,下车还警觉的左顾右盼,并隐藏在路边一棵大树下,老远盯到着琴琴与小莉朝车站走来,没多久那趟车就进站了。她们上了中间一节车厢,我们下车又赶快悄悄上了这趟车。车子开进柳河,悄悄盯着她们下车,不远不近的跟着。琴琴看了看手表,我也不由看了看,指针恰好在九点上。小莉先上了一辆公共汽车,琴琴还向她挥了挥手。琴琴在等另一辆车。这时,一辆开往柳河源风景区的中巴车过来,琴琴竟上了这趟公共汽车!这就怪了!她才从柳河源来,为什么又要返回到柳河源去?!从配电所到柳河源风景区,坐船也只需要一个小时,从这里搭汽车去要三个多小时呀,为什么她不直接从配电所去呢?显然她是有意设点迷局,想使自己的行踪不让任何人发现。她莫是悄悄又回配电所去?还是到柳河源约会她的情人?还是去找静妙大师,再次想出家?!我在想这些问题。刘老师在想什么呢?他愣愣的站在那儿,望着那辆远逝的公共汽车……容不得我多想,又有一辆开往柳河源风景区的中巴车开来,我碰了刘老师一下,上!我们赶快上这趟车!真是天助我们,在柳河市的一个十字路口,由于亮起了红灯,我们这辆车追上了前面那辆车。以后就在这辆车的后面,不远不近恰到好处。只见前面那辆车开到云雾山脚停下,琴琴就下车了!刘老师见她下车,也赶快要司机停车,我们就从这里下了。
这孩子麻烦了!怎么老想不开呢?刘老师象在自言自语,又象在冲着我说。他加快了行走的速度,我要他放慢点步子,千万不能让琴琴发现。上空一只乌鸦“哑哑”叫了两声,朝我们头顶惊过……
乌云在上空滚动,天异常的闷热。走进密密集集的树林,多少有了一些凉意。沿途可以看到不少蚂蚁在搬家,队伍壮观,很是引人注目。这些山蚁比平时看到的蚂蚁大几倍,奔跑起来显得格外匆忙急促。一场暴雨马上就要来临,琴琴加快了爬山的速度。三三两两上下山的香客,在无声告诉人们:尼姑庵香火正旺。真是,虽然我先后到过柳河源几次,一直没有见过静妙大师,还差点将她忘了呢!琴琴在一个转弯处不见了踪影,我们加快步伐追了好长一段路,她象似突然蒸发了!她的神秘失踪,我们大感意外!刘老师急了!她莫是发现了我们,有意躲起来了?我想不太可能,我们一直在盯着她,没见她回一下头。她就是回头,也很难看清我们,因为毕竟有一定距离。我们不起眼,她则太醒目了!仍穿着那身十分引人注目的蓝连衣裙,头上则是用红绸子扎着一朵花(原来都是用蓝的)。我猜想琴琴准到附近方便去了,不可能这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。我要刘老师干脆加快点速度,不让她发现我们!刘老师开始爬山快,耐力到底不行,现在就有点支持不住了,喘着粗气,额头豆大的汗,象下雨似的直往流!我见他这副模样,不敢再催他赶路,提议找个地方藏起来,等琴琴从我们身边经过,再盯在她后面。他说是个好主意,自己早爬不动了。前面有几棵千年大樟树,别说隐藏我们两个人,就是一个排的兵力放在后面,也很难被敌人发现。我们悠闲的坐在后面一块青岩石上,等了足有半个多小时,仍不见琴琴!成群结队的香客,从我们眼前川流不息的经过。是不是她返回了呢?她发现了我们,与我们在躲迷藏?
我看了看表,已经快到下午一点了。肚子饿得早已隐隐作痛,好在我身上备带了特效胃药,在路旁一处小溪饮泉水时,悄悄服了两片。胃病估计不会犯,肚子这时还是有些隐隐作痛,多少应该进点食了。刘老师沉不住气,说干脆下山去算了!找家餐馆吃了中饭再说。肯定是琴琴发现了我们,已经下山了!我不主张下山,既然上来了,还是坚持到尼姑庵去,我真想见见那位享有盛名的静妙大师呢!再说庙就在前面,还可以去弄顿斋饭吃!更重要的是,第六感觉使我意识到,琴琴决不会下山。退一步讲,她就是发现了我们,也必定会等我们下山后,她再继续上山。尼姑庵就在前面,好马不吃回头草,不到尼姑庵怎能罢休?!刘老师见我执意坚持要上山,只有随我继续往上爬。我不时警觉的回头,看琴琴反盯上我们没有?暗暗庆幸的是,这一带弯道较多,她盯上我们是不容易的,我们盯上她也并非易事。
尼姑庵看起来离我们不远,爬上去确实费把劲。上空的乌云散了不少,空气的对流似乎加强了。上到尼姑庵前,一阵阵山风猛然吹来,我感到非常舒服,肚子也不隐隐疼了。想必已经饿过了时辰。刘老师也说心里好受些,刚才闷得反胃只想呕吐。我们没有进尼姑庵,躲在侧面一棵枫树旁边下等琴琴。我非常坚信的认为:琴琴一定会上来!刘老师看了看表,他说还等半个小时,不来就进庙去吃饭,肚子饿得有点头晕眼花了。我要他再耐心等一下,我有这种预感,琴琴一定会上来!我们等了好长一阵,又上来了一大帮香客,有个妇人还大声喊道:静妙大师!她恰好走出庙门,我才目睹她的芳容!她穿一身灰色的衣服,头戴一个尼姑特有的布帽。亭亭玉立,象尊观音似的立在众人面前。真的挺漂亮,有点象古代深宫的一位小姐,只是脸色过份白了些,尤其在这些崇拜她的香客面前,反差太大了!那些虔诚的香客竟全部向她跪拜,其中还有两位中年汉子!她具有大师风度的挥了挥手,要他们起来。他们起来后,就跟她进庙去了。在现实生活中,我还没有亲眼见过人们跪拜的情景,更感到静妙大师具有神秘色彩了!我们目光开始集中在这座寺庙中,不再关注山下的路。刘老师也说,真不敢相信有这么虔诚的香客,见到一个尼姑还跪拜呢!下一步我们怎么办?这个时候了,我估计琴琴是不会上来了。刘老师判断也许是对的,她发现了我们,已经下山去了。当我们正要朝寺庙走过去时,静妙大师又出现了!她竟石破惊心地喊了声:琴琴,你又来啦!我们回头一看,果然是琴琴!她手上握着一大束映山红,原来她摘花去了!
这时已经到了二○○○年五月下旬,正是杜鹃花盛开的时候。
琴琴大大方方走到她跟前,我原猜想她也会跪下,但她没有。只是脸色沉静地冲着静妙大师说:
今天是五月二十八日,是我那个负心小子张亚的生日!我见映山红开得好,摘些来为他在菩萨面前献花,我不会忘记他的生日!
真难为了你一片痴情,菩萨会保佑你的!
摘花的时候,看到一条好大的蟒蛇呀,吓死我了!我想等它过去,谁知它就横卧在路上一动不动,我站在那至少等了半个小时!又不敢惊动它。
静妙大师含笑反问道:
我告诉你的口诀呢?你没有念?魂都吓掉了,忘了。后来才记起,真灵!一念口诀它就赶快溜走了。
静妙大师将她领进屋里去了。她们看上去显得格外亲热,就象老朋友一样。
刘老师这时眼泪就出来了。我正想安慰他几句,他突然竟象小孩似的抱头痛哭起来!他说这个样子,琴琴真会成尼姑的!她在家里得不到温暖,休班原来就到这里来了!她妈对她太没感情了!弄火了,干脆与她离婚……我要他克制一些,不要将琴琴惊动了。这事还不能性急,回去商量个办法好好开导她。这样看来,琴琴对张亚还有感情,网恋无疑是彻底失败了!我们要想个法子找到张亚就好,解铃还需系铃人,如果她能与张亚重归于好,矛盾就彻底化解了!刘老师赞成我的观点,点了点头。
这次柳河源之行,真是饱含着忧虑,还带着忧伤……
琴琴到尼姑庵的事,我们当然要绝对保密,刘老师也没有告诉他爱人。流露一点风声出去,对她的前途都不利。当务之急要做的,就是说服静妙大师千万不能收留她。我们又选择一个琴琴当班的日子,悄悄来到了“静妙庵”。我们避开一些香客,将静妙大师叫到一边,讲有要紧的事与她商谈。静妙大师神态平静,亲切地冲着刘老师呼“老师”,就将我们带进她的房间。刘老师直截了当讲琴琴的事,说她两次失恋受了刺激,可能一下想不开……静妙大师哈哈一笑,放心,老师,我不会收留她的,她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,我不能收留她。人世间,她有段情缘还没有了结,她确实想出家,但我说服了她。我不说服她,你们是无法改变她主意的。老师,您买的那些佛教方面的书,也许您仅仅是为了写作,作为资料翻翻。但琴琴却熟读了。是您无形之中,在她心灵深处播下了佛的种子,加上她天资有佛的慧根……不过,您放心好了。我不会收她,她现在也不会出家,她还有一个愿没了结。如果没有别的事,我就要上课去了。阿弥陀佛!
她就朝里面一个大厅走去,有三个年青的尼姑在等待着她。后来我们才知道,这三个尼姑是她上次从峨眉山云游带来的。
通过这次的较量,静妙大师在我心底更充满着神秘色彩了!
5
琴琴这个精神状态,我预感还会出事。所幸的是,现在琴琴休班回去了。是不是静妙大师将我们到尼姑庵的事跟她讲了?想必是的。刘老师告诉我,外表还看不出她有什么反常,她妈也不敢再说她,回家她就沉浸在网海里。一天我悄悄打电话给小莉,约她到我办公室来。我试试探探向她打听琴琴的近况,小莉告诉我,琴琴想当尼姑她知道,还开导了她许久,也不知她听进去没有。她心底的疙瘩究竟什么?任何人都不知道。她与大伟究竟是因什么分手的?是谁提出分手的?是不是还有更深层的原因?小莉总感到这事不那么简单。我要小莉配合,完成一个计划。什么计划呀?她有点天真的问。琴琴加你,我们三个人抱成一团,结拜成三姊妹如何?这算什么计划呀,小莉笑了。总得要让琴琴有点精神寄托。好吧,三姊妹以什么个形式结拜呢?你看桃园三结义,是要喝血酒的呀。我们喝什么呢?没想到小莉还挺顽皮。这样,今晚我请你们到“上岛咖啡”,吃煲仔饭怎么样?就是上回琴琴请我们的地方,你的任务是将琴琴邀来!遵命!
我想通过一种形式,打入到琴琴内心去,看她的思想结症究竟是什么?我能帮到她什么忙?有些事,她不一定会向父母倾吐,却有可能告诉她最亲近的朋友。她最近又流露想去当尼姑,就告诉了小莉,她父母还蒙在鼓里。我有意选择“情缘”包厢,上回琴琴请我们,也是在这个包厢。但愿今晚能使我们三人,真正结成一条特殊的纽带,尽我们的能力将琴琴带出她精神的“沼泽地”。
下午五点我就来了,我订的这个包房的最低消费是128元。晚餐除了煲仔饭,还有咖啡和茶供我们选择。我打琴琴的手机,没想到关机,她后来也买了手机,手机还是那次从深圳带回的。不过,小莉通过她家里的电话,与她联系上了。她答应来。没多久,琴琴就给我来电话了。她说刚才是手机没电了,才换的电版。现在已经到了小莉家,她们可能要晚一点来,小莉有点事要办。六点左右吧。我的天,在这里等她们一个小时!连两次敲门进来的服务小姐都有些等得不耐烦了。客人还没到呵?门又轻轻敲了两下,我心里正在冒火,你还有完没完?不是讲好了客人一到,我就通知你上菜吗?我有些愤怒的猛然将门拉开,没想到琴琴天使般的出现了!小莉要我们不要等她,我们边吃。她还有点事,过一会才到。煲仔饭有“牛排”、“鸡丁”等许多式样,没想到琴琴却问有没有米粉?她点了一份米粉。我头一次听讲这里有米粉,也图个新鲜点了一份。好一阵子两大盘米粉才送来,我吃着吃着就问琴琴,小莉怎么还不来呢?怎么打她手机也关机?她便冷冷含笑道,不会来啦,这个时候了。她要我先来,自己就不来了,真是的!不要管她!我们吃!这里煲仔饭做得可以,米粉确实不怎么样,好象欠点火候还欠点盐味。我勉强吃完,琴琴只吃一半就讲肚子饱了。我边吃边在想寻找突破口,怎样使我们的谈话变得轻松一些。一直到米粉吃完,我还没有吐出一个字。服务员小姐将盘子收拾干净,并与我们又加了一道茶,再这么尴尬的坐着,是没有什么意义的。她大概猜到了我的心思,妩媚的望着我笑,就是不开口。由于包房内光线暗淡,衬托着她有一种朦胧的美。我突然注意到她胸前裙子上绣着一朵花,虽小却挺醒目。她说是她自己绣的,裙子上本来没有花。我们的话题材就从这里展开,僵局被打破了!她说自己上街买来丝线,不要草图就这么一气呵成!花绣得那么好,就象是印上去的一样!我在赞美她的同时,还是对她表示了遗撼,她不应该买与裙子相同颜色,配红颜色就好了!琼老师,你知道我绣的是朵什么花吗?我脱口而出“蓝玫瑰”!我的神情变得异常兴奋,她也恨了我一眼,笑醉了!我们的交谈变得活跃起来!对!我平时最喜欢蓝玫瑰,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?不知道,但我非常想知道!其实也没什么,只是我天性喜欢蓝玫瑰。哦,我怕隐藏着一个什么有关“蓝玫瑰”的故事呢!你想听“蓝玫瑰”的故事?当然。从你的经历中,有这样的故事吗?今晚约我来,是想采访我?那个编辑又向你约稿了?她这漫不经心的一问,我一下又陷入了被动。别误会,头一次请你喝茶,就怀疑我请客的纯洁性?我们三人应该是有缘的,不是吗?去年那场大洪水,就将我们三颗心紧紧地连在一起了!你想想看多险呵,差一点我们就进入到另一个世界……我们应该好好珍惜这个缘分。有高兴的事大家一起分享,心里不愉快大家一起分忧。人生太短暂了。我们能相识,更是缘分了。首先在张家界遇到你父亲,然后命运又安排我们在一起……我尽可能小心翼翼的将话题沿着良性的轨道深入下去,思路一展开,我感到自己能沉着应战了。琴琴在认真听,她那双凤眼在朦胧的灯光下,显得格外美丽动人。
就在这时,她的手机响了。琴琴接电话时,还走出到包厢外去。搞得这样神神秘秘的,准是她恋人来的电话。有一阵子,她才进来。琼老师,真的很抱歉!现在我得先走了。有点急事。还不到十点,就要走?要么我现打电话给小莉,她手机关了,应该在家里的,要她赶来陪你再聊一会?没有必要了。服务小姐,买单!
她大概察觉到了我有点火气,站起来动情的望着我。不骗你,静妙大师现在宾馆等我。她这才坦率告诉我,峨眉山的智能法师来了,给她带来了两只小白兔,她准备送只给我。明天一早,她要从这里赶火车赴成都,到那里一个佛学院进修。难为了你对我一片苦心,你是我心底最敬重的人!今晚约我,我心明白,你跟我爸找过静妙大师,也知道。你们都是为我好。放心,我现在想通了。也想开了。已经打消了上山当尼姑的念头,但迟早我会离开这个家!我这一生,还要去找一个人。琴琴这时脸色凝重,心底肯定有重大的秘密。找一个人?谁?能告诉我吗?告诉你,你也听不明白。其实,我已经猜到八九份了。她准是想去寻找她新的恋人!
我们离开上岛咖啡厅,她就随手招停一辆“的士”,我说送她一程,她说不客气。干脆陪你一道去见静妙大师?琼老师,亏你还是个作家,这样做妥吗?这……
“的士”司机有点耐不住性子,猛然起动机子烦躁的按了两声喇叭,车子就朝前开走了。我望着车消失得无影无踪,才怏怏迈开步子,回到家去。进屋不久,就接到小莉发来的手机短信:我有意“隐退”,你们聊得开心吗?
6
琴琴与“蓝玫瑰”有着什么直接联系吗?难道她也和我一样,有着不同寻常的有关“蓝玫瑰”故事?这个问题开始还没有特别引起警觉,后来我敏感到了这一点。
几场大雨过后,天气由热变凉了。变凉了的天,紧接着又是一阵阵大风,梧桐树上的叶子就席卷得差不多了。琴琴情绪还算稳定,没再出什么事。工长告诉我,她养了那只小白兔,象是寻找到了一种精神上的寄托,看上去比以前开朗多了。有时还能听到她的笑声呢!只是她休班不再到我这来玩,回到家也是沉默寡言,整天陷在网中。这年十一月中旬,我正在北京参加一个文学笔会,没想到接到刘老师的电话,她出大事了!她在配电所疯了!已经送进精神病院了!
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!我从北京回来,琴琴已回家养病。她象一尊石像静静坐在一角,那神态叫人有些毛骨悚然!原来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;那双令人陶醉的摄人心魂的大眼睛,眼下却放出阴森森的寒光!她坐在对面沙发上,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们,就象两道寒光直透着我的心,不由赶快拿起一张报纸,不敢与她的目光交锋。刘老师坐在中间,也不敢看琴琴,有些尴尬的寒暄一阵,突然想到了他与天师合作的事,便振作精神与我交谈起来。
小琼,当时怎么不愿意跟我们合伙干呢?我现在都想辞职跟他大干一番了!天师简直可以说是一个战略家,经营太厉害了!我们的文化信息服务中心,你还没有去过吧?开始在东风路租了个门面,如今将新美广告公司吞并了!新美竞争不过新世界,就与我们联合起来搞文化信息服务中心,办公室就设在电视台楼上,前面还挂了块大招牌呢!北京好几个编辑部跟我们联营,我们柳河有一批人,就是通过我们出了书!当然,长篇小说还没有,都是其它方面的书,你如果还有长篇,可以从我们这里出版!我们是一条龙服务,包括对外宣传。我白天忙工作,晚上与他跑跑腿,议议方案什么的,是忙一点,还干过几个通宵。你知道吗?他给我分了多少?我投资的两万收回了,还给了我两万块钱红包!不到一年时间呵!这等于是我老老实实上班,废寝忘食写稿,工资加稿费年收入的总和呵!
我是特地来看琴琴的,却又不敢提她一个字。与刘老师闲聊一阵,已到晚饭的时分,没有心情在这里吃,告辞了。第二天,我就悄悄赴柳河源配电所了。工长知道我是为琴琴的事来,单独将我拉进班组学习室,顺手将门关上,挺神秘绘声绘色又细声细气,将琴琴这次犯病的经过告诉了我——
琴琴不知在那弄来一只白免,喜欢的那个劲就不用讲了。经常抱在怀里,有时竟还去亲吻白兔的眼睛与鼻子,就象月宫里的嫦娥,对待她的仙兔一样。有了这只大白兔,休班她又不回去了!好象生怕它跑了似的,一天到晚不离它。平时当班,就将它放在到附近那个农民家,让它到菜园子后面去吃青草,下班就象带只小狗一样,将它放在身边,自己就缩在房间静心看书,或拔些青草来喂它。一天休班,她带它出来晒太阳,在草坪拔草给她吃。对!这一天是十一月十号!对,琴琴上厕所去了!那条黄狗平时跟它相处蛮好,见它都摇尾巴。谁知这一次竟冲上去,先将白免狠狠咬几口,然后叼起就跑!琴琴闻讯从厕所赶出来,裤子都还没有系好,大声喝道它才放下,但白兔已经咬死了!琴琴见此景,精神一下就失常了!追着黄狗用石头拼命打,将它赶出了配电所!那天下午,天又下着大雨来,她竟披头散发,狂喊大叫,捶心痛哭,冒雨奔跑。当时分局领导正在这里检查,我们怎么劝也劝不住,才不得不将她送进了精神病院……
她在精神病院只呆三天,就安静下来了。她强烈要求出院,她父母也不忍心,与医生交涉时还吵了一架。医生说,从没见过这样送精神病患者的,才住三天院,病还没好,治疗才刚开始,怎么就要走的呢?她是有病的人,不是她想呆就呆,要走就走的……他们就反驳,医院的环境太差了!哪有这么多精神病人关在一起的呢?象关劳改犯一样!他们做父母的不忍心,她只是受一点刺激,只是一点精神障碍,别在这里真把她关成精神病了!所以必须要将她接走!就这样,将她接回了家……
唉,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,不该发生的事情却发生了!假如她没陷入网恋,假如她仍借着那股频频发稿的气势往前冲,然而这个“假如”对她来讲,是非常容易实现的,她的人生旅途将是另一番诱人的风景!难道这就叫生活?这样才能激起生活的浪花?
7
这年春节的前夕,那天已是晚上八点多钟,刘老师给我打来电话,说在家里闷得慌,约我出来找个地方喝茶,好好聊一聊。行!那就虹都,我请客!小琼,那来的话,自然是我请了……
我比他先到一会,我要了一壶“绿水青山”,还点了两盘点心。刘老师闷闷喝了两口茶,才将心里的忧郁告诉我。他这会请我来,是想商量一件事,本想还将老同学何进叫来,但他出差去了。
究竟遇到了什么事?是琴琴的事吗?是呵。我担心会出大事!我就是来与你商量一下,看要不要送精神病院?刘老师,请具体说说,我帮你分析。他就眼圈红了,想哭。好一阵才忍住,声音有些哽咽的倾吐——
我跟她的感情,是没有办法形容的,我真是太爱这个女儿了!她的性格跟她妈合不来,现在她妈不讲她了,其实更可怕!她内退了,在家无聊,心里烦躁。原来她对琴琴一些看不惯的地方,讲出来心里就好受些。她就是那个性子,刀子嘴,豆腐心,话刻薄,难接受。琴琴自尊心强,好讲还是听,特别烦她妈罗嗦!她妈不讲出来不舒服,你只有顺着她才没事,这样不就碰到冤家对头了!现在不能讲琴琴了,脸色就越来越难看,切菜也故意将菜板敲得震天响!琴琴是个聪明人,非常敏感,她一剁菜板,就开始在房间唱歌。切菜声剁得越响,她的歌声也越大,总之要盖过她的声音!唱得好凄凉好凄凉,就象一根针在往你心里钻……她是唱什么歌呢?现在网上一首流行歌曲,好象是什么《网络情缘》……她妈心里的死疙瘩,还是那个埋怨琴琴,不该带玲玲到那去跳水,丢了她一条性命,平时她也更喜欢玲玲些……
这就真不好捉摸了!琴琴这么爱她,对母亲的感情那么深,九九年大洪水围困配电所,在生与死的关键时候,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母亲!我记得她唱《世上只有妈妈好》这首歌时,泪流满面!这事过去这么久了,做母亲怎么老记恨在心?怎么能讲是琴琴害死玲玲呢?她对这个精神失常的女儿,怎么还要生闷气呢?!怎么还要给她进行新的刺激呢?!琴琴不是时时刻刻,都在关注着她的母亲么?!她这样的心态,就太恐怖了!我真怀疑,你爱人的精神也不正常!假如把你爱人送进精神病院,这个矛盾就彻底解决了!讲着讲着,我的情绪就激愤起来。小琼,这里面盘根错节,三两句话是跟你讲不清……
你不要见怪,我有一种直觉,也许是我瞎猜,你爱人很有可能,不是琴琴的亲母亲!有些事,我憋在心里好久了,我也向你一吐而快吧!反正这里没有外人……你不用回答我,我谈一下自己的分析,对与不对,你心里有个数就行。琴琴显然是你前妻生的,也就是说琴琴跟你有血缘关系。从种种迹象,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。所以,琴琴在这个不喜欢她的继母面前,就深深怀恋着她已故的母亲。玲玲呢,是你这个爱人生的。或者真有这种巧合,琴琴与玲玲是同一天生的。你这个爱人跟你结合,要么是她离婚了,要么她与你一样也是死了前夫。你们组成一个家庭后,就对外界讲有一对双胞胎女儿。这样推理下去,你爱人出现一系列的精神反常情绪,是可以理解的,也是能够讲得通的……
刘老师,我再谈点自己的看法:琴琴的精神反常,不是真正的患有精神病,是两次失恋与你们家庭环境所逼的!送进精神病院,显然是下策,你真的忍心?治疗起来,那是要用电击的……小琼,别往下讲啦!我只是怕她出大事,我、我……他又说不下去了。停顿了好长一阵,才接着讲。我担心她……她的眼神让我害怕呀!我担心她半夜起来,趁我们睡熟,到厨房拿把菜刀,将她娘杀掉!我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,她经神发作起来,会不会放把火,将这栋房子烧掉?!玲玲死对她的刺激,她妈对她的刺激,两次失恋的致命打击!唉,命苦的孩子呵!那承受得起……
刘老师,眼下看来当务之急尽量少让她呆在家里,你不是爱搞摄影吗?可以把她带到户外去呀!对!对!对呀!你这话提醒了我,讲到点子上了!那天她妈出去参加学校的活动,这一天琴琴的心情就显得好些。她跟我说,病好了也不回单位,怕别人白眼看她,讲她是个神经病。她心里还是蛮清楚的。你这话讲到点子上了!我也正在捉摸,准备停薪留职呢!新来的这个吴总编,对我不冷不热,我在他眼里,好象有我不多,无我不少。我没有得罪他,他也没有给我穿小鞋,总觉得他待我远远不如张总……
8
第二天,刘老师就向吴总谈想了停薪留职的事,吴总语气非常平和,光口讲不行呀,你要打份报告来,丝毫没有挽留他的意思。就这样,刘老师非常顺利办妥了停薪留职手续,签订的是三年合同。他前脚出门,吴总就把自己那位才从大学毕业的千金,还带着满面的稚气,稳稳当当坐到了他那把交椅上。他这才恍然大悟,吴总这个老滑头,城府太深了!
刘老师有一辆二手摩托车,是忍痛专门买来为天师跑业务的,如今可以用它带女儿去采风了!于是,父女俩就在柳河附近到处转。以刘老师特有的审美目光,去捕捉一些报刊杂志需要的场景。他一下子就变了个人!变得年青了!变得充满生机活力了!
一天晚上,他又兴冲冲的打电话约我出来喝茶,也是在虹都。他还将女儿带来了。琴琴精神已完全正常。当我喊一声“刘老师”时,她马上含笑望着我,喊一声“琼老师”。琴琴,你不喊“刘老师”呀?他带你搞摄影呢!刘老师……爸爸!琴琴乐得什么似的,放声笑了!
小琼,今晚约你出来喝茶,是想跟你吐露一个信息。现在回想起来,连我自己都感到在做梦一样!告诉你吧!我在市郊买了套房子!还不是普通的房子,是当今柳河市最高档的房子!我没有什么积蓄,这你知道。在天师那借了十万,准备三年还清!哈哈!三年估计问题不大。一方面跟他打工,年赚个两三万吧。另一方面,更主要搞点摄影投稿致富!搞创作是没有灵感啦,只有靠摄影去捕捉!还是有收获,有市场……你看,不到一个月,就来了六百块!何况还是开始……爸爸,你那么多稿费单,才只有六百块呀。琴琴不屑一顾的含笑插言,琼老师一张稿费单都是八百呢!……你在市郊买套房子?一套非常高档的房子?我不想他将话题扯远了。是这样的,我们那天到江边去摄影,琴琴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地方!她说要我们能搬来就好罗!这里空气多好!风景多好!显得多开阔!她这一讲,我一个晚上没睡好觉。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,我都要想法摘下来!哼!我真的要天上的星星,你摘得到呀!琴琴妩媚的冲着父亲一笑。刘老师也笑了。
我们购的是第二栋,只剩下一套房!还是税务局胡局长的!他要调到省城去,房子就不要了!说来有些戏剧性,琴琴老远就看到那个规划图上的“蓝玫瑰花园”……蓝玫瑰花园?对呀!小区就叫蓝玫瑰花园。据讲是一个香港老板投的资,现在“玫瑰”吃香了,到处都安这个名!连天师后来也将山庄改为“蓝玫瑰休闲山庄”了。开始想打你的主意借钱,见你小孩正在读大学,想必手头也不宽裕,就想到了天师,我带琴琴奔到柳河源才找到他……房子贵呵,要八百块钱一个平方!在我们柳河是天价了!你看,还真的就这样买了!人家还是装修好了,除房价外,还要加收我三万,说别人装修成这样,至少花五万!我就跟这个腐败份子打着哈哈,你不能实花了多少钱,就要卖给我多少。你是在处理房子,肯定要打折,要降价呵!你的设计风格,我不一定满意,还影响了我的审美观……再说,你也不在乎这几个钱……还有,如果我装修,顶多只花一万……他就懒得跟我磨了,就只收我一万……哈哈!等于我少出了两万块!不是个小数目呵!实际呢?这是我们在这里讲,确实值五万的,这样算,就少了四万……房子装修的象皇宫一样……还少费好多心!现在里面还有些气味,让它吹几天再搬过去……
我爸今天心里特别高兴!他说真是捡了个大便宜!就说要庆贺,要请你喝茶呢!
天师还提到你呢!刘老师这会眼睛笑眯成一条缝,讲你整理的那个故事还真不错!成了山庄的一道风景线!他说给你五千块辛苦费,你不要……你去看了没有?刻到石碑上,进门就能看到!山庄生意开始火爆起来了!这小子真有眼光!……
琼老师,刻在石碑上的《蓝玫瑰的故事》,原来是您写的呀!写得真好!蛮有文采的!我都几乎能背出来呢!我微笑望着她,她就带有天真神情的朗读起来:
柳河源头的水呵,三溪交汇,清澈碧绿,洗不尽兰花姑娘沉潭的冤屈;河滩怒放的蓝玫瑰呵,朵朵艳丽,充满生机,那是兰花姑娘的精灵呵,回到了她眷恋的人间!夜深人静,孤月悬空,河畔就会响起幽怨的歌声;泪如泉涌,面向东方,鲜花丛中那位美丽的姑娘呵,还在等待着她远方的情郎……
琴琴突然话锋一转,琼老师,蓝玫瑰花园还在砌一栋呢!这一栋也快了!您去买一套吧!我们两家住在一块多好!我妈对您的印象还非常好,人显得多年青,多有绅士风度!她讲我爸,你也只比他大五岁,看上去就象比他老二十岁!还老讲我爸什么老气横秋,站没站相,坐没坐相,人象霜打了似的,还一个劲的熬夜……哈,我不熬点夜,家里喝西北风去!刘老师有些不悦,琴琴赶快又将话锋一转。琼老师,那里真的环境很好!柳河市看起来是个穷地方,没想到有钱的人还真不少呢!如果您有兴趣,还得赶快抓紧……
好!只要琴琴中意的,我就满意!就这么定了!第二天去打听这个事,工作人员告诉我,房子全部销售完了!无缘跟琴琴他们住到一块,只有死了这条心。没想到,几天后天师打来电话,琼兄,有雅兴想搬到蓝玫瑰花园?正好,我购了一套,几个月前就将款交了。这一套可以让给你!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,可以慢慢还我,我是跟一个亲戚搞的,自己并不想要。我们什么关系,亲戚远远赶不上我们兄弟情!……
二○○一年五月,阳光开始透着夏日的气息,风儿还在拖住春天的时光,我们家搬进了“蓝玫瑰花园”,比琴琴他们晚搬来两个月。他们是前面一栋与我家一样都是五楼,恰好遥相呼应。我的书房与琴琴的书房正对着,她的电脑靠在窗边,我的也是。就象有意商量过。她的神态我能看得一清二楚,她看我也一样。只要开窗轻声呼唤她,她准能听见,但我不敢惊动她,不敢正面对视着她,怕她产生反感和新的刺激。我还有意加了窗帘,不让她看见我。刘老师说,上个月,我们从外面摄影刚回来,她妈心里烦躁,切菜时将菜板剁重了点,刺激了她,她神经又变得不太正常了!一个人将门关上,闷在里面上网,再不愿意跟他外出摄影了……
第十章:破解网恋之谜
1
琴琴的变故,对我的心灵振动太大了!她初恋的失败还不足以对她进行毁灭性的打击,网恋的失恋却是致命的,无法招架防不胜防的!她与张亚从初中就开始蒙发爱情,一直到读完大学投入社会,他们的友情经历了“八年抗战”,但琴琴还能从失恋的阴影中,成功解脱出来。然而一场闪电般的网恋,就使她从甜蜜幸福的高峰,跌落进悲愤痛苦的深渊!想去出家当尼姑,最后变得精神失常……因此,她的悲剧是网恋开始的,而不是初恋。
网恋怎么有这么大的杀伤力?一下子几乎毁灭一个人?这时我在网上已是有点名气,还被一些网站聘请为什么“专栏作家”。作为作家,如今又成了什么“网络作家”,当然想了解现在网上热门的所谓“网恋”了。“网恋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聊天就能聊出爱的死去活来的“网恋”来吗?我的初恋形象的讲,是灵与肉碰撞的火花!是在茶园深处孕育出的爱情!月光老人见证了我们,还有阳光和风雨,还有相互拥抱燃烧的激情火焰!琴琴他们望着一台冷冰的电脑,怎么能产生感情冲动呢?她身边才貌双全的英俊汉子,可以说多如牛毛。如果举行全国男士选美比赛,我们段里至少能挑选出五十名小伙子出征。即使获不了大奖,也会倾倒一大片姑娘!琴琴为什么不现实一点,到身边找一个呢?而且“网恋”还陷得这么深?!我的天,一个月竟花了一千多块上网费!失恋后又这么不堪一击!灵机一动,我也想尝试一下浪漫的网恋,有点象在寻找一种刺激,带着浓烈的兴奋感,凭着我的智慧与灵气,去破解网恋之谜……
“蓝玫瑰”是一个早已浸进我心灵深处的词,在命运之神的安排下,挥之不去的闯进了我的生活圈。眼下我想破译网恋,选择的目标当然是“蓝玫瑰”。一天晚上,我借助灵感,忽然记起琴琴曾帮我申请成功的那个QQ号。这个QQ号一直留在我的采访本上。儿子恰好在旁边,他与我下载了软件,稍加指点,我就知道怎样使用QQ了。我学电脑起步就练五笔,现在打字的速度,一般专职打字员还比不过我,QQ聊天应该不成问题!于是,我利用QQ强大的搜索功能,看能不能搜索到名叫“蓝玫瑰”的女士?谁知一搜索,在我眼前亮出一大片!而且有好几页,足足有三百朵“蓝玫瑰”!我还没来得及挑选,竟跳出一朵“蓝玫瑰”主动要加我!我便加了她,还任意挑选了两个,主动呼她们,她们都乐意加我为“好友”。点开她们的资料一看,这两朵“蓝玫瑰”都是年青的女孩。不管是真是假,至少她们的QQ头像是女的,资料上写的也是女性。我想试图通过她们,了解一些网恋中的内幕。我决定一朵一朵将“花”摘下。她们有过网恋的经历吗?是怎样进行的?迷人的网恋真会使人高度兴奋与痛苦万分?使人象吸了鸦片一样着魔?使人爱得死去活来么?!为了不让别人干扰我们的交谈,我隐身上线,选择重点,单个击破……
我首先“摘下”的第一朵“蓝玫瑰”,就是她主动要我加她的那朵。资料上显示二十三岁,性别当然是“女”。于是,我向她展开攻势,作出自我简介并告诉对方我网上的工作室。我问她,我们交个朋友行吗?她答最敬重有知识的人。爱好文学吗?她很快回答:您网上发的作品,包括您的长篇小说,我都看完了。您的工作室怎么还不更新内容哟?感谢提醒,马上更新!你在哪工作?一家不大不小的企业。
我听她这一讲,很兴奋。没想到一下就遇到了知音。看来,还是一朵档次很高的“蓝玫瑰”。闲聊了一阵,便进入主题,我问她有过网恋的经历吗?她说有过,而且失恋了。能谈谈失恋后的感受吗?当然是楚痛的。她便向我发来了一首诗:
眼眶干涸无泪
泪水浸泡的日子慢慢逝去
他离开我的心中渐渐远去
长夜凝视着明月
思恋美好的昔日
心底仍在哽咽呀
眼眶却干涸无泪
泪水浸泡的日子慢慢逝去
他离开我的心中渐渐远去
挣扎在情的网中
倾斜了我的世界
心底仍在哽咽呀
眼眶却干涸无泪
泪水浸泡的日子慢慢逝去
他离开我的心中渐渐远去
春共绿冬共枯
徒有欲望相扶
心底仍在哽咽呀
眼眶却干涸无泪
泪水浸泡的日子慢慢逝去
他离开我的心中渐渐远去
一起跌入深谷吧
化作永恒的死吻
心底仍在哽咽呀
眼眶却干涸无泪
可以看出,她确有文学功底。而且和我一样,遭受到了沉痛的失恋创伤。讲老实话,我对她已有几份敬意了。往后的日子,我们聊人生、聊文学,包括她对我写的文章的见解。她问了我许多生活细节问题,譬如我除了文学还有些什么爱好?我的身高、体重、属性、星座等都被她问遍了。我都挺坦率的一一作了回答。只是我想多了解一下她的情况时,她立即就会作出快速反应:你问这些干嘛?你是警察吗?一方面她很希望我成为她的良师益友,另一方面又不希望我对她有所了解。我实在没有精力与她玩这种网络游戏,我还有工作,还有忙不完的约稿。既然她始终不愿意在她所“崇拜”的人面前亮出自已的真实身份,这样“迷雾”中的朋友我也懒得交。很自然将她打入了“黑名单”。作家与警察一样,是需要对事物作较深层次了解的。谁知她打入了冷宫,又以新的网名冒出来与我交朋友!开始还不显山露水,与我谈文学、谈人生、谈对当今互联网的见解,聊着聊着,我就敏感到不对劲了。她这才哈哈一笑,说又闯进了我的生活圈,欢迎么?我有些恼怒,顺手一拖,又将她打入冷宫。就这样,先后两次将她列为“黑名单”,她都以“顽强的毅力”用新的QQ名获得新生,真是弄得我哭笑不得,叫我防不胜防。当她第三次冒出来时,她也火了!
我真不明白,你为什么这么恨我?在这个虚拟的空间里,谈不上恨与爱。那你为什么老将我打入黑名单?!这还要作过多解释吗?比如,我至今弄不清你究竟在那家企业工作?在那个城市?具体干什么的?你的真实姓名?你的真实学历?等等。这些除了警察需要了解外,作为很一般的朋友,也是可以了解的。不然,就谈不上朋友了。大家都逢场作戏有什么意思?我没有这个精力。你这个作家,难道不知道距离能产生美吗?!“水中月”和“镜中花”不都很动人吗?上帝为我们创造了网络,我们不应该好好享受一下,这个美妙的虚似空间吗?除了不暴露真实身份,我不是在推心置腹的与你交谈吗?……
她总算将我说服了。这一次我彻底原谅了她,我决定与她的友谊永远“虚拟”下去……往后的日子,她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,有什么兴奋和烦恼的事都向我倾吐,看得出是情真意切的。现在对她打击最大的就是网恋的失败,她很爱他,又很恨他。他既是她的朋友,又是她的敌人。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,她都无法再拥有他,也不愿意再提起他,只想将他彻底忘记,忘记那场噩梦……
他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?不知道,也不想知道,又想要知道,我心里交结着矛盾与痛苦,交结着愤怒与悲伤……能讲得具体一点吗?或许我能为你提供一些帮助……唉,不想讲这些事,你也不要老刨根追究!你看,我们又无法交谈下去了……
一天晚上,她又主动呼我,与我聊起另外一个话题:
可以问,你父亲是干什么的吗?早去世了。原来教书的。是在山谷县城吗?是的。最近回故乡了吗?回去过。你的故乡,离你工作的地方远吗?当然远。一天一晚火车,还要坐一天汽车。故乡美吗?当然。你的故乡呢?不告诉你。好吧。我们接着聊。你爱你父亲吗?难道你不爱吗?是的。我恨他!为什么?不想说。说了你也不相信。你这话,我越听越糊涂,能讲详细点吗?你又怎么啦?在查户口呀,问得这么细!真是的!!!
我不好与她再作深层次的了解,转了话题开始与她谈着“世界杯”。她来了兴趣,要我这会千万别下网,时间还早,还不到十一点,再陪她聊一会。她说她有预感,巴西队会得世界冠军!她还有一种预感:网恋将会成为一种新时尚,伴随着那些和她一样的痴情男女,在这个虚拟的空间里度过终生,让心灵在这里相互碰撞,闪现出美丽的火花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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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朵“蓝玫瑰”我还想与她深交,谁知自这以后她就消失了。再后来又见她上网,我呼她,她竟讲你是谁哟?我又不认识你。我感到奇怪,怎么一下就改变了态度呢?后来她才告诉我,这个QQ是朋友给她的,朋友现在不用这个QQ了。我眼睛不由一亮,想通过“她”,打听这朵“蓝玫瑰”的真实情况。能回答我一些问题吗?你问吧。你这位朋友在什么地方工作的?她的真实姓名?能告诉我吗?哈哈,果然你是个讨厌的警察!幸好朋友早提醒过我!朋友提醒了你?是嘛。说你就喜欢问这问那,刨根追究,去打听别人的隐私!告诉你,军事秘密,一概不回答!我有事先下了。88!
我一无所获,便懒得与别人聊天,“隐身”上线在网上看资料。没多久,QQ传来了“咳嗽”声,有人要加入进来了。我点开一看,原来就是她,被我第一次打入“冷宫”的“蓝玫瑰”。是我呵,曾被你扫地出门的!快加我呵!还挺幽默,我欣然接受了她。
作家先生,非常感谢!感谢什么?感谢你大人不记小人过,加了我呀。怎么这样讲呢?我们是老朋友呀。这会又加我进来,所以我感谢你呀!这个QQ才是我的,那两个QQ都不是,是借网友的。我舍不得丢呀。你的网名怎么取“蓝玫瑰”呢?我喜欢蓝玫瑰!还有其它的因素吗?有,但不告诉你!你看,我们交谈,就象在吵架,感觉到你好象好大的火气。哈哈,作家先生,正好相反。我是兴奋呢!兴奋?对呀,交了一个好朋友呗!那我误解了你,朦胧的好朋友!作家先生,你臭人真是不打底草呀。我也是非常高兴呀!
我们这样寒暄了一阵,她就转了话题。下面问点敏感的问题,可以吗?当然可以。但不能太出格。什么叫太出格?好吧,你尽管问,我不阻碍你。还怀念你初恋时的女友吗?青春的纯真友情是值得珍惜的。你还保存着她的照片吗?没有。当时她变心时,自己太冲动了。将照片包括她写给我的情诗,全部当着她的面撕毁了!你现在后悔吗?是的。做得过份了。你还恨她吗?是的。她不应该写了血书还变心,而且在我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,给我致命一击!你就一点不爱她吗?爱极便变成恨了。她是为你而投江的吗?不对。她是因她家庭的矛盾。你到过她坟上吗?没有。你知道她坟在什么地方吗?不知道。你后来梦见过她吗?梦见过。你怎么老盯着这些,无休止的提问?!
我实在沉不住气,猛然一下子火了!这个女孩怎么一点一点在剥开尘封的岁月?一点一点在揭开我心灵的创伤?!我的长篇小说《怀恋》出版后,不少关心我的读者问过一些过去的事。但没有一个人象她问得这么仔细,这么入木三分!
我知道你会生气的!算了,再不向你提任何问题了!88!
3
紧接着,我想摘下第二朵“蓝玫瑰”。我问她还是学生吧,她答嗯呢。尝试过网恋吗?正在恋着呢!谈多久了?一年多了。他也是学生?我们一个学校的呢!一个学校怎么也网恋呢?不在一个年级隔得远,只有在网上聊呢!你们就不打算约会吗?有时也约会呢!你长得漂亮吗?还行吧。他们都讲我是校花呢。要么,这会发张我的照片给你看?行!
照片很快发过来,我点开一看,确实是一位长得非常漂亮,而且看上去很纯净的女孩子!
大概这样一问一答,她有些不耐烦,很快反守为攻:
前辈,我想向你请教一下性经验行吗?他说要与我同居,我很害怕,第一次是很痛的吗?
我做梦也没有想到,她会问这个问题,叫我有点措手不及!
你真只有十七岁吗?还骗你啦!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第一次是很痛的吗?你有些什么业余爱好?没有。你要我实话实话吗?当然。现在就是想作爱,这是真的。但又很害怕,怕痛。你不要老绕开话题,第一次是很痛的吗?你是前辈,应该知道。你还是作家,感情是很丰富的。我的处女膜破了,会流血的吗……
一个十七岁的女孩,老问这些连我都很难开口的问题,显然是无法与她交流下去,难道这就叫所谓的“网恋”?!我顺手一拖,她便进入了“黑名单”……
4
我不得不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!我还想搜索一下,再在众多的“蓝玫瑰”中,任意摘下第三朵。
就在这时,又传来了“咳嗽”声,一位陌生的网友要加进来,还附上留言:作家先生,快加我呀!
看来,并不很陌生,这个人至少知道我是作家。我欣然“接受”了。没想到,点开这个人的资料,竟又是一朵“蓝玫瑰”!我不由停止搜索,摆开阵势,想与这第三朵“蓝玫瑰”好好聊聊!
资料上显示:昵称:蓝玫瑰 年龄:27 性别:女 城市:天堂 个性签名:想死您了!……
这一朵“蓝玫瑰”进入我的好友圈后,根本不与我交谈,我主动向她问好,也不回答。尽管她明明上线。只是从第二天开始,冷不丁向我发那么一段“妙语”过来。有趣的是,一天一条,既不多也不少,从不间断。不知是她自己创作,还是在那摘抄的?我感到这女孩挺有意思,就将她发来的这些东西整理归类——
缘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,缘份是偶然的相遇,是朋友间生生世世的牵挂。好朋友简简单单,好情谊清清爽爽,好缘分久久长长!
我不知道流星能飞多久,值不值我去等候。我不知樱花能开多久,值不值去守候。但我知道,你和我的友谊是永远的。像樱花般的美丽,像流星样的永恒。我会用一生去保留。我也会永远记得曾经有一个你!
鱼对水说,你看不见我的眼泪,因为我在水里;水对鱼说,我能感觉你的眼泪,因为你在我心里。
有一种默契叫作心照不宣;有一种感觉叫作妙不可言;有一种思念叫作望眼欲穿;有一种幸福叫作有你在身边;有一种浪漫叫作爱你一万年 !!!
因为陌生,所以勇敢,因为距离,所以美丽。因为寂寞,我们寻觅,因为网络,我们相识,几个知心的朋友,胜过朝夕相处的陌生熟人。
新女性宣言:坚决打倒老公终身制,实行小白脸股份制。引进先生竞争制,推广情人合作制。实施靓仔轮班制,执行择优录取淘汰制。追加红杏出墙合法制!
……
为了将这朵“蓝玫瑰”与其她两朵区别开来,我特地将她的QQ名改为“妙语”。我坚信,如果她能这样坚持下去,一年之后我准能将替她整理出一部书。书名就叫《蓝玫瑰妙语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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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有一天,妙语说话了!她主动呼“你好!”,我也这样回敬她,问她是学生还是参加工作了?她答参加工作了。在哪工作呢?地球上。从事什么工作呢?修理地球。她回答的还挺幽默,那天我刚好完成一个中篇小说,正想轻松一下,便兴致勃勃与她玩起语言的游戏来。长得漂亮吗?我也不知道,反正走到街上人家都爱看我。爱打扮吗?女孩的天份。不对,怎么老是你来问我!聊天我最反感人家主动向我进攻,象在审讯犯人似的!好吧。我尊重你的意见,不妨你来向我提问题。只要我能回答的,一定坦率回答。那我就不客气啦。问吧,我在恭候呢!下面便是我们的一段对话:
作家先生,你看到我QQ的个性签名了吗?“想是您了!”就是针对你写的呀。哦!你身上还是有股吸引力的,找男人就要找你这种男人!哦!我们没见过面,你怎么知道我有吸引力呢?第六感觉呗!如果我爱你,你爱我吗?
开始我还以为她与我聊着玩,渐渐的我就感觉到,她似乎在当真,这使我多少有些吃惊。
是吗?我们没见过面,你不知道我这个人究竟怎么样?包括我的性格和外貌,在这个虚似的世界里,你凭什么爱我?凭感觉。凭一种心流。你是好久上网的呢?二000年元月八日。选定这个吉祥的日子,有什么特定的含意吗?没有什么。你是怎么成为网络作家的?是不是拉了什么关系?我本来就是作家。不存在再拉关系。讲正经的,我真的喜欢你了!这么快?还这么快呀。我们都认识好长时间了。难道这就叫网恋?!嗯呢。你还根本不了解我呀。还不了解呀,一搜索你的大名,网页就有大把你的资料呢。只是原来不知道你的QQ,我还是偶然从你工作室找到的呢……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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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晚上,我们在网上又相见了。我主动呼她,她挺热情的进行了回应,并还兴奋的告诉我,昨天她结婚了!她要我别见怪,网上恋的是我,毕竟还要面对现实,相恋与结婚是两回事。
怎么会呢!我衷心祝你们幸福呀!那你应该送点什么给我呀。我就QQ送枝“红玫瑰”给她,她回敬我的竟是“红唇”……
几天后,我们又聊了起来,她告诉我,她离婚了。绝对不会骗你!房子归她,房子本来是她的。那是一栋别墅,有三层楼,三百多个平方。她说,难道生活不是这样吗?我家在香港,内地结的婚。我也没有二十七,今年才二十二岁呢!骗你就这两点,其它都是真的……
是真是假,我都毫不在乎,网络嘛,虚似空间嘛。谁还会那么认真呢。我这么想。第二天夜深,先刮起一阵狂风,就开始下起暴雨来。恰好这时,她突然从QQ中闪现!说喝了不少酒,还要开车回去。
哦,我们这里在下暴雨呢!
也同样的,刚才还打了一个炸雷。
那你还要开车回去?家离那有多远?
六十公里。没关系的。车开得快,不到半小时。我现在一个酒吧,是同学开的,她现要将店打出去。如果没离婚,我就要弄过来自己干!如今是没有这个心情了。
她进一步告诉我,一九九二年六月十三日,这是一个不祥的日子,外国人都非常忌讳“十三”这个数字。她爸就在这一天遭车祸死了!那时她才十四岁!她很爱她爸,今天,正是她爸遭车祸九周年的记念日……
哦!你妈呢?是干什么的?
我原来告诉过你,不说第二遍了。
原来告诉过我?怎么没有一点印象?QQ聊天记录里也没有找到呀。
作家先生,我现在头有点昏,不想跟你纠缠这些了。今晚喝多了点,喝了半斤白酒,还有了两瓶啤酒……
天啦,你喝这么多酒!
我是想我爸了。就想喝这么多酒……我该走了……
我必须提醒你,喝了这么多酒,现在又下着暴雨,今晚你千万不要开车!不,我不能在外面过夜,必须赶回去!除非你到这来陪我过夜……你心里的隐痛能跟我述说吗?讲出来,心里要好受些,我陪你聊到天亮……我就想我爸……今晚,我累了。不想讲了。下次吧……真的要走了……88!
她不等我的回复,那个QQ人头就暗淡下去了!
这个女孩真是怪怪的,不知她所讲的是真是假。但不管怎么样,这个雷雨交集的夜深开车,尤其是个女孩,多少有些不祥的预感,何况她还说喝了不少酒呢!
自这以后,她QQ的人头像再也没有亮起光!我先后留过几次言,也毫无动静,不知她是隐身在线故意不理,还是一直没有上线……我还在盼着她猛不丁的发来一段“妙语”,但始终没有她任何信息……那股不祥的预感,便在我心头更强烈了!网络虚似的空间呵,怎么也这么揪动着人的心呢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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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QQ号无意在一篇文章中公布出来了!近段时期,主动找我聊天的人特别多,那些少男少女都爱将自己的心思坦率向我吐露,有些并希望我将他们的经历写到小说里去。还有面临绝境向我求救的,说自己马上奔30层楼准备往下跳,只等我一句话!我当然要开导她,劝她不要轻生,于是一聊又是几个小时……
看得出,他们都是对作家的“追星族”,为了处理好写作与聊天的矛盾,我一般隐身上线,有事才找别人聊。有时写作累了,想放松一下,这时才“浮出水面”。很快,就会不停地传来找我加友的“咳嗽”声……
一只迷路的羊羔,渴望您的指点!快加我呵!一天晚上,我刚QQ上线,收到这样一条“消息”,我顺手点进了好友名单。令我欣喜的是,这只“迷路的羊羔”网名竟是“蓝玫瑰”!查看资料,性别:女 年龄:25 我不由调整心态,摆正重心,准备与她好好聊聊。但这只“迷路的羊羔”只是不痛不痒,问一些我发表作品的情况,而且反复问我是不是作家?我真有点火了。是作家又怎么样?不是作家又怎么样?但还是耐着性子与她交流:
你怎么迷路呵?可以讲具体一点吗?我必须得问清楚,你真是作家吗?这么多大网站公布我的信息,难道会有假?我想得到精神上的解脱,希望你能帮助我!你们作家,就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,对吧?就象一个神父那样,挽救人的灵魂!对吧?好,我在听!今天我有些累,下次再聊吧。
没想到她就这样下线了。几天后,她又主动找到我,交谈的时间虽然比较长,都没有聊到她“迷路”的实质性问题。只是与我转着弯子,问我怎么看人生,看世界之类。最后,还要我寄本才出版不久的长篇小说《怀恋》给她看,当她收到这部小说;一口气读完它之后,态度就完全变了!她知道自己确实是遇到了一个作家,一个知已,一个能将她指引光明的导师!总之,她内心最信赖的人!她并还愿意做我的精神恋人,将她内心的奥秘;连自己的老公和情人都不能知道的秘密,一点一滴都告诉我,也就是说,将她整个精神世界全献给我!于是,她就向我倾吐起来……
我现在身边的男友,是南宁的,已经十几年了,但我们注定不能一辈子在一起,他对我也好也不好,恩怨很难一句二句说清楚。我和他打也打了,闹也闹了。我们的观念不一样。他觉得我人太漂亮又太蠢,很容易上当受骗。有点象个花瓶,会让人家作为装饰摆弄。我觉到他太自负,一点也不能理解我。我们之间没有开心过,十几年都没有多少天是开心的。
我以前很爱他,因为他很稳重,又觉的他很聪明。但他却总是骂我蠢,骂得我一点自信心都没有了。我们很早就在一起了,以前他不在乎我,可我很在乎他。
我们经常说分手,他每次都答应,总是很了不起的样子。可如果真的知道我找了别人,又说是自己是我老公,不许别人跟我。我一辈子都脱不了。可我并不恨他,他如果真的爱我,我会跟他过一辈子。
我不知道该怎么说,我以前叫他结婚,他就不肯,说还小。我们的年龄其实都不小了。他是在找借口,根本不想结婚。他要不就说没有钱,要不又说没房子。分又分不了,好又好不了。真是苦死了!
1998年年底,他突然觉得要结婚了。就一定要结婚,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。举行婚礼的头一天晚上,我们还吵了一架,他用脏话骂我,我当时真想跑掉。
可我们第二天还是举行了婚礼,结婚以后没有过一天安静的日子,几乎天天吵架,我的性格也很好强,他又看不惯……
我对我老公没感情,就爱上了另一个……我不是看中他有钱,他没有给钱我花,也没有我老公长的好。我老公个子有一米七八,他才一米六九,讲起来还是个二等残废。我都有一米七四,比他高半个头。但还是觉的跟他在一起很开心,他会疼我,会让我,会哄我……
后来才知道他离过婚,现在有一个没结婚的女朋友,给他生了个儿子。他的前妻还给他生了个女儿。当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。我想离开他,可我又真的很爱他。他有他的苦衷。他可能察觉到我知道他的事,竟然先下手不等我说,就叫我离开上海。分手的那个晚上,我告诉他,我已经知道他的一切,他都承认了……
再后来我又跟老公好了。但我心里一直有阿春,这是命运。我跟他的缘分没有结束,我知道的。我试着跟我老公好好相处,如果好的话,年底就打结婚证复婚,老老实实跟他过一辈子。可命运就是这样,我和南宁的还是没法相处。阿春一直在找我,他只是发信息给我,他要我原谅他,他说很想我,本来我们七月可以见面,我没有答应见他,我要他做我实实在在的男朋友,不要想见我就见我,你算什么?这两个月,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……
我跟你讲出这些,心里就好受些,不骗你,作家!今后,我就把你当作我心目中的牧师好吗?心里有什么苦衷,都向你倾吐好吗?当然可以!其实,那段不该维持的情缘,是应该下决心摆脱的,你是善良的,是他欺骗了你!……好吧,我们换过话题,聊点开心的事!从事模特是你的特长吗?我惟一觉得自己的特长,就是有一点艺术细胞,只能说是一点点。我只会做模特,又不能成为名模,个子矮了。有一米七四,还矮吗?名模身个要多少?名模最矮也要一米七五! 而且这样也没有用的,要一米八才可以做的好!才有一点希望!我是高不成低不就 ……你还有些什么爱好呢?有很多爱好,不知道算不算?我想开店,不知道开什么好?我做过很多。开店,是指那一类经商?花店、服装店、酒吧。你父母是干什么的呢?父母退休了,妈妈原是音乐老师,爸爸是搞建筑设计的。你有几姊妹呢?四姐妹。你是老几?老二。一个姐两个妹。四朵金花。是吧,都还漂亮。
第十一章:蓝玫瑰花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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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师经营的山庄原叫“柳河源休闲山庄”,后来他考虑到这里流传着“蓝玫瑰”的爱情故事,又改名为:“蓝玫瑰休闲山庄”。我现在居住的蓝玫瑰花园,四处打听却没有问到它的根由。别人回答也是含含糊糊,讲是开发商的爱好,名字由他们随便安。而且,修这个花园的开发商,因经济问题都坐牢了。
蓝玫瑰花园总共只有三栋楼,恰好形成一个倒三角型,前面两栋后面一栋。家属区前设有停车站,进城只需二十来分钟时间。正中位置原是个小山头,被现代化的推土机推掉了,填平了旁边一个小山谷,便有了这三栋楼。房子盖得挺气派,每栋房子只有九层。为欧美式的风格,房顶是塔型。阳台也都别具一格,起波文状。美中不足,房子没有设电梯。据讲是层高不够,城建部门不容许设。每栋房子九十六户人家,一律都是一百五十平方。家属区里面地势宽敞,象一个小公园。只要稍微有点“商品意识”,至少能建六栋楼。加上房子修得别致美观,来这里参观的人络绎不绝,居住环境真可以说是人间天堂。有些时髦青年假日背照相机,专门跑到这来摄影留念。保安挺负责任,晚上巡逻还牵条大狼狗。
这样幽雅的住宅小区,全国显然是不多见的。这里三面环山,一面临江。临江处,正是激流漩涡,船舶无法靠岸。环山处,除西面那座山人可以上去外,另两座山都是削壁悬崖。人们抬头望上看,颈脖都会酸痛呢!这两座山,恰似两面天然的屏障,四周不可能有开发价值,无形中营造出了“世外桃园”的良好氛围。
搬进蓝玫瑰花园不久,我就与几个保安熟了,也与那条大狼狗混熟了。正暗暗庆幸下半辈子可以享受神仙般的美好生活时,谁知不到两个月的光景,小区内就弄出了不少奇闻怪事,让人感到晦气。这个十分幽雅美丽的“蓝玫瑰花园”,似乎四面埋伏,暗藏杀机:
那位看上去挺斯文,老爱戴幅墨镜的市政府的赵秘书,趁老婆出差去了,带个情人到家来洗“鸳鸯澡”。由于燃气灶质量不过关,加上浴室窗户紧闭,被排出的废气中毒,双双浸泡死在浴缸里,他爱人第二天晚上回来才发现……没过多久,又一户人家因电线短路引起房屋大火,不是消防车来得快,差点整栋楼都烧掉……还有一对老夫妻,不满六十岁,在不到一个月内先后病故……更奇怪的是,一位外地姑娘,选择这里的一栋楼顶,含悲跳楼自杀!不知她怎么进来,如何爬上屋顶去的……真弄得神神秘秘,弥漫着浓厚的恐怖气氛……
人们都说,是这里面阴气太重了。蓝玫瑰花园是从一座坟山上推平建成的,地下死去的人,比小区活着的人,不知要多多少倍!要从根本上解决这种状况,只有在小区后面的山上,建庙或修塔,来压压这里的邪气。在这种不祥的氛围中,我开始担心琴琴,她会不会突然从五楼跳下去呢?!好人都有一念之差,何况精神病患者……花园小区都不容许装防盗网,刘老师曾与物管所的同志交涉过,没有成功。一家装了其它都要装,小区就乱套了。就算别的家不装,仅一户装也有损雅观。这是个原则问题,他们不能让步。实在担心女儿神经失常,最好解决的办法是与别人对换。一楼有两户人家,都想住楼上,只因购房款交晚了呢!他们转着弯子征求过女儿的意见,琴琴坚决不同意搬下去。再说,他们相信用父母的亲情,能够稳住她的情绪,她决不会干出这样的傻事!然而,他们也是提心吊胆过日子,生怕女儿遭遇不测。她现在又沉浸在网海里,父母只有顺着她,不敢讲她,怕她精神病又犯。不过,她还是懂事,在家里呆久了,要么自己搭车到小莉家去玩玩,要么到楼下去走走。有时候母亲陪她,更多的时候她喜欢独自去散心。她父母身体都不太好,刘老师还有较严重的关节炎,上下五楼都挺费劲。晚上,她如果出去久了没回来,她母亲就打电话给我,麻烦我帮着盯一盯。琴琴最反感她妈来照看她,乐意跟我亲近。这使她父母有什么事,就经常与我取得联系。小区虽然只有三栋楼房,但区内面积大。里面有假山、有水池、有亭子,还移栽过来了几棵大树。有点象个公园,琴琴只要一下楼,就很容易从父母眼底消失。
我也只能远距离盯着她,生怕惊动她,多数时候还是被她发现了。她猛然回过头,会老远冲着我喊:“琼老师!”我就装着没事一般,鼓励她继续写稿。这个时候,她会低着头,红着脸,呐呐的笑,怪不好意思的样子。
你能唱首歌给我听吗?一天晚上,我见她站在一棵大树下发呆,借着酒兴有意与她拉起话。琼老师喜欢听什么歌呢?她低着头问,象个做错了事的孩子,神情活跃多了。你喜欢唱的歌,我就喜欢听。真的吗?《网络情缘》怎么样?好哇,这首歌我还没有听过!您是网上的大虾,真的没听过这首歌?您骗人!她终于抬起头冲着我笑了。《第一次亲密接触》您也可以讲没看过,甚至连痞子蔡是谁,您也能装着说不知道,是不是?还有呀……
没想到,她向我发起进攻了!我心里非常高兴,想借此之机与她好好沟通一下。你怎么知道我是网上的大虾?你的QQ号能告诉我吗?不能。她向我扬了一下眉毛,要独守一片纯静的天空。你能将上网的经历告诉我吗?也不能。想听我的网上经历吗?挺有趣的,我要将它写本书呢!不想听!
她加重了语气,神情显得挺兴奋,脸上还微微泛着红光。难得她有这么高兴的心情。看得出,她嘴上讲“不想听”,心里是想听的。谁知就在这时,她父母奔下楼来了。以为我劝她回家,她在向我发脾气呢!
琴琴,你看,你下楼三个多小时了。不早了,快十一点了。她母亲劝道,这个院子里都没有人了……琼老师是人么?
她狠了父母一眼,就气冲冲地回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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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老师告诉我,他们不该搬进蓝玫瑰花园的,琴琴自己选中的地方,现在住进来后,她竟怕“鬼”了!说什么园子里有“鬼气”。原来住的地方,房子虽然小,环境差采光不好,她的卧室白天都昏暗,但她从没有害怕过。我反复观察了一下,其余没有什么不妥的,只是站在阳台上能看到西边的坟山,对她构成了威胁。
一天,我见小莉又开车来,将琴琴接走了。就到刘老师家,了解琴琴近来的病情。刘老师告诉我,她的病还不算重,除有些反常的激动外,平时思路都是清晰的,她能够上网聊天,而且明确告诉对方,她是个精神有点毛病的人,你与她聊天可要当心罗。她还能够静静看书,看到高兴的地方她会悄悄笑,看到悲惨的地方她会伤心落泪,与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。还能做一些家务事,譬如煮饭、炒菜,有时也与父母聊聊天。她自己也清楚,精神病是阵发式的,发作起来克制不住。譬如黎明的时候她要起床,站在阳台上唱歌。更多的时候,她还是站在窗前,呆望着远方……
刘老师与我讲这些,我突然灵机一动,猛然想到了柳河源的周神医!九四年暑假期间,刘老师带琴琴来活动他们调柳河的事,就住在我们家。琴琴下巴正生个毒疮,开始以为是蚊子叮的,不当回事。后来就越肿越大,搽什么风油精之类根本不见效!我们带她到地区医院去看,那个鼎鼎有名的外科邹博士,竟讲要划一刀,将里面的脓血弄出来。划一刀琴琴就破相了!我们坚决不干。只有改为看中医、吃中药,拖了好几天,没有实质性效果。最后还是我爱人猛然想到了周神医!原来她跑车时,遇到一个孕妇车上生孩子,是周医生接的生。她们就熟悉了。周神医是柳河源清水岩人,不仅会草药,还懂一些“巫术”,专治疑难杂症。据讲治好过疯了多年的神经病,而且还是祖传的医术……
我们带琴琴赴柳河源,很顺利的找到了她家。周神医竟用几片苦瓜叶,捣碎敷到她伤口上,吸干里面的毒脓血,几天功夫就消肿了!好了连印子都没有……
眼下是不是可以将周神医接到这里来,给琴琴看病呢?我这个想法,得到了她父母的赞成。只是刘老师当时抽不出空,在运作文化信息中心一个大项目。我也忙得团团转,在搞“三讲”教育。我爱人挺热心,她说带琴琴母亲去,周医生家她还记得。但她们两个人去行么?柳河源那个有点阴森恐怕的大山谷,她们两个人敢走么?我猛然又想到了天师,要他自己护送或派人陪她们去。他现主要精力在抓柳河源蓝玫瑰休闲山庄的经营,文化信息中心如今由丰经理负责,刘老师还是办公室的主任呢。我给天师通了电话,他说小菜一碟!她们确定那天来,他就到云雾山渡口接她们,既然是护送她们嘛,他还可以将山庄那条大狼狗牵去!
第二天她们就走了。琴琴就在家里。几天后,她们将周神医请来了。琴琴还记得她,琴琴害怕医生,对她却格外感到亲切。周医生用手摸了一阵琴琴的前额,就讲她神经衰弱,晚上睡觉不安,经常做噩梦。她说得对呀对呀,几乎天天晚上都会从噩梦中惊醒。不怕孩子,弄碗草药汤给你喝,琴琴就喝了。喝完药不久就睡熟了。周神医开始与她“驱鬼”,要将她身上的阴性附体驱逐干净。说来也怪,这天晚上,琴琴睡得蛮香,黎明的前夕没有醒来。白天还感到头脑清醒多了!周神医告诉我们,过几天看,如果情况好,再开一副药巩固一下,如果不行就要另换种方法。可能要带琴琴到静妙庵烧束高香,让菩萨与她冲一冲。这次请周神医来,她吃住都在他们家,五天时间他们还给了她一千五百块钱,是以每天三百块钱记算。
可喜的是,琴琴神情已经稳定了!晚上不再做噩梦,清晨也不再起来唱歌。小莉生了一千金,挺可爱的。琴琴经常到她家去帮她带小孩,有时还将小莉的小孩抱到我家来玩呢!只是她成了一个正常的人,她母亲神情却变得忧郁了。她开始做噩梦,老梦见女儿玲玲来敲门呢!她说妈妈,我怕呀,怕蜘蛛怕蛇!生前她最怕这两样东西。她还说冷,要她母亲给她做棉衣。她还在深深怀恋着玲玲,又开始埋怨着琴琴,不是她约她去跳水,玲玲现在也读完大学参加工作了!刘老师为这个伤透了脑筋,冲着我讲,琴琴的病刚有起色她就这样!
时间一晃,就进入到二〇〇二年三月。我在文学创作上取得了好成绩,又有两部中篇小说上了国家级刊物,我爱人则进入到她政治生涯中的转折点,她被组织上送去铁道部党校学习去了,有两年时间。小孩在读大学,我一个人在家。
一天,刘老师告诉我,他爱人要回故乡一趟,想干脆将玲玲的坟迁到这边来。现在就担心琴琴,怕她看到玲玲的坟又受刺激。我也建议,玲玲的坟最好不要迁来。琴琴现在虽然正常了,还很脆弱的。我爱人走后的第三天,琴琴母亲也回故乡去了。她的意思是,坟不迁来也要去看看玲玲,也要在她坟前烧束香……刘老师创业忙,正处于赚钱的黄金阶段,他当然脱不开身,不能陪爱人回故乡去。还一个劲的埋怨我,怎么不“入伙”?识时务者为俊杰嘛。你编那些小说,现在有几个人看?连某某名家的书都卖不出去啦!你看,幸亏我出来了!现在《柳河文艺》又垮了!浮躁的社会,浮躁的小市民心态,只有哗哗的钞票能够镇住它!他创业干得正欢,我写作灵感也正好。有两次我干了一个通宵,推开窗户一看,他那边书房的灯光也还在亮着呢!突然有天晚上,我正沉浸在长篇小说的构思中,隐隐约约象有人在喊我,好象是琴琴的声音!我赶快开窗,果然是她,她将头伸出窗外,朝我这边在急促的呼喊:
琼老师!琼老师!您睡了吗?!什么事?!快来!我爸不行啦!他坐在沙发上流口水,嘴巴也歪啦!象是病啦!
我奔到他们家,这时快到夜深十二点。只见刘老师斜躺在沙发上,眼睛都直啦!于是,赶快拨打120急救电话,打完电话就背他下楼,琴琴也跟在我后面。还算顺利,在家属区门口只等一会,救护车就来了。我们将他送上车,车子直奔地区医院!到急救室一检查,患得是脑溢血!
他送进医院就下了病危通知书。今晚必须要开刀!将里面的溢血弄出来,不然性命难保!一位老医生这么说。另一位医生冲着我问,你是他什么人?开刀必须要亲人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!医生没有问琴琴,她却赶快睁大眼睛插言,这个字我可不能签,我可不敢签呵!万一手术不成功……她说到这里,突然哇得一声大哭起来!将医生都吓了一跳!当时无法与琴琴母亲联系上,急中生智,要琴琴告诉我她叔叔家的电话!我用手机拨打这个号码,好久才拨通。她叔叔听我急促的说明情况,果然委托我在上面签字,救他哥的命要紧!现在他就准备到火车站,看有没有到柳河的火车!在这种情况下,我麻起胆子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了字,表示同意开刀。
琴琴脸色惨白,开始想哭,却露出了笑。还干笑出了声,将我吓了一大跳!见她这神态,我心里就发麻,知道她精神病又要发作了!琴琴不要紧,手术会成功的!你握着我的手,你的手怎么这么凉?!你一定要挺住,要坚强!你要听我的话,好吗?她含泪点了点头。我们共同与他祈祷,我念一句,你跟着念:逢凶化吉,消灾驱难,苍天保佑,手术成功!琴琴也跟着念:逢凶化吉,消灾驱难,苍天保佑,手术成功……她的变态神情被我这样镇住了!她边跟我念泪水边往下流。手术室的过道上只有我们两个人,窗外开始刮着大风,大风在发出一种令人恐惧的怪叫。外面还有两只猫在叫,象小孩似的啼哭!琴琴全身开始在发抖,我不由紧紧地搂住她,这个节骨眼上,她的精神病千万不能发呵!我心里在大声疾呼!是不是冷?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?是不是……没有关系,是心里难过,这会好些了。我不能没有爸爸呀!我不能没有爸爸呀!他是我惟一的精神支柱呵!琴琴,会好起来的,一切都会过去的!我们不是祈祷了吗?上苍会保佑我们的……还有,琴琴!我情绪激动起来,将她的手握得更紧!我不仅是你的老师,你还可以把我看成是你的父亲!在这个人世间,有我在,你就不会孤独!有我在,你就有精神支柱!琴琴,你看着我的眼睛,看着我,是这样吗?
她郑重的点了点头,一颗晶亮的泪珠,滚落到了我的脸上……
我们从在那条长凳上不知坐了有多久,手术室大门突然开了!几个医生将刘老师推了出来,我忙奔了过去。大夫悄悄告诉我,手术还算成功。今晚不动手术,明天就很难救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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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老师从手术室出来,被推进五楼神经外科6号病室,还完全处于昏迷状态。护士忙着将他输痒,打吊针。鼻孔插了根小橡皮管。他旁边还放有个吸痰器,护士告诉我,他喉咙管咕咕响是有痰了,要赶快去吸。弄不好几分钟就要吸一次,碰得好可以维持个把小时。那根吸痰的皮管挺细挺长,直插进他的肺部,看了挺吓人。他这个状态,确实叫人心寒。
我在护士的指导下,每隔两小时还要与他翻一次身,据讲如果不翻身,老是这么躺着要生肉蛆。翻身的时候,还要在患者背上拍几拍,再在侧边垫上一个枕头。这些本来应是护士做的工作,怎么要我们来完成呢?琴琴还算聪明,护士稍点拨,她就都会了。而且很细心,护士做梦也想不到,她是个精神病患者。刘老师喉咙弄了个口子,每次吸痰要将一根老长的橡皮吸痰管插进去,这样的场景我有些害怕,操作起来手还发抖。琴琴不放心让我弄,每次父亲喉咙咕咕响时,就亲自来搞,不让我插手。
她叔叔第二天下午赶到了。他与爱人一起来的。他们来就要我们赶快回去休息,我们已经一天一晚没睡觉了。我悄悄给告诉刘老师弟弟,要他爱人今晚陪琴琴睡觉,怕她出事。他爱人就跟我们一起出了医院。次日上午我来到病房,琴琴他们都在那,刘老师弟弟正在帮他翻身,还拍着他的背。刘老师这时竟睁开眼睛望着我们,两行泪珠滚了下来……他弟说:他是在思念亲人呐。他忍不住,眼泪就流出来了......
刘老师爱人一个星期后才回来,我们无法跟她联系上。那天晚上八点多钟,我又到了医院,何进还有他的同事,好多人都在病房。负责与刘老师动手术的主任医生来了。他个子挺高大,很有派头。琴琴母亲想看一下刘老师的片子,他满口答应。他说去找一下,等会来告诉她。哟,这里的医生还蛮好打交道的嘛!何进道。他出去后,琴琴母亲才向我们点破:刚才是我塞给了他五百块钱呀,要不然怎么这样热情……他讲是讲不要,还不是顺手接过来,往里面口袋一放。她滑稽地做了一个他将钱塞进口袋的手势,所以说现在的社会呀,不这样就行不通。你看,这一给钱,人家的态度就截然不同,白天我们提出要看片子,他们就不肯嘛......
不过多久,主任医生来了。他说片子不在里面,带我们到档案室去看。到了档案室,很顺当的找到了刘老师的片子。片子拍了四个断面,出血点的直径足有60毫米。大夫告诉我,手术是奇迹般的成功。他这样的昏迷期,有十天至半个月。象他这样的年龄,当时动手术也只有20%的希望。现在虽然手术成功,能不能保住他的命,还没有把握……
刘老师这次病,对我感触很深。人活在世上,怕就怕病。一个人有着健康的体质,真是太幸福了!刘老师后来赚了不少钱,钱多了又怎么样?如果病魔缠身还不是痛苦?人间有幸福也无法享受……
十天后,刘老师已经基本清醒了。我们与他聊天,他听得明白,能微微点头。但喉管还没有封口,还不能讲话。治疗他的病,已经花了两万多块!而且以后还远远不止这个数字,现在他每天打吊针都要花800钱,药都是挺贵的。琴琴告诉我。
刘老师在医院只住十多天院,还是没有从病魔的怀胞里挣扎出来。二○○二年四月十八日上午八点,突然病情恶化走了。当时我们都在场,医生昨天就告诉我们,怕拖不过今夜。临终前,他握着琴琴的手,眼睛睁得挺亮,想讲什么说不出来。他又慢慢将目光转向我,我很快明白他的意思,他是想将琴琴托付给我!我不由动情的握着他与琴琴的手,伏耳告诉他:刘老师,您放心!我会关照好琴琴的!他眼睛这才慢慢合上,一口气落下了……
医生说,他走得还算安祥,他这个状况生存下来也是全身瘫痪,会拖垮家里人的。关键还是他对药物的吸收不好,他肺部还有什么病。琴琴哭得非常伤心。看得出,她对父亲的感情太深了!她确实舍不得离开他呀!这天刘老师的亲朋好友都到了医院,何进在忙着联系车子,与我们商量着怎么将丧事办得热闹。刘老师去世后,琴琴的精神病又犯了!白天只顾着一个劲的傻笑,有时会自言自语,她说他来了,又看到了他。这个“他”,就是指她父亲……夜里睡觉,经常被噩梦惊醒,黎明时分还必须起床,站在阳台上唱歌。
突然有一天,她又嚎啕大哭起来,情绪十分激动,竟将自己的衣服从胸口边抓破了!她母亲吓坏了!赶快将我叫来,一起将她强行从地下拉起,按在沙发上,好一阵她才慢慢镇静下来……
我打电话给天师,他又将周神医请来帮琴琴驱鬼,还让她吃了药,但这一回没有成功。周神医不敢再收她们的钱。说惟一的办法,只有一起去静妙庵烧香了。十分不巧的是,我们到了静妙庵,静妙大师不在,她还在成都那个佛学院深造。她的徒弟显然没有多少法术,我们从那回来,琴琴病情仍不见好转,只是情绪不再冲动,但傻笑起来让人看了更害怕。她父亲就葬在蓝玫瑰花园西面坟山上,她几乎天天都要到那去一趟,有时跟她妈一道,有时她一个人。带着一把折叠似的小凳,到那去静静的看书。
钟奋生简介
钟奋生(原名:彭光林),江西修水县人。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广铁分会理事,《中国报告文学》杂志重点签约作家,中国策划学院签约作家。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。已发表文学作品约三百多万字。出版著作有:长篇小说《红玫瑰》、《蓝玫瑰》;长篇记实文学《江西共大风云录》、《赞助营销密码》等。小说、散文多次获奖,中篇小说《天边滚动的闷雷》荣获全球首届国际有奖征文大赛一等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