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趣横生话钓鱼

　　忽记起，古诗云：湖水莹莹浪微微，柳荫下面一竿垂。钓翁注目视浮标，未知斜阳已映背。

　　话说湘黔、枝柳线，活跃着一支浩浩荡荡的“钓鱼大军”。其发展之迅速，来势之汹涌，实为古今罕见！

　　某年某月某日，笔者从乾州出差返回怀化。当列车驶过麻阳站后，陆续上来了一些“渔翁”，似乎不那么成阵营，不象往日那般有气势。一打听，原来他们是些“散兵游勇”、“三流子货”，“种子选手”都参加分局举办的钓鱼比赛去了。就是这些不成阵营的‘散兵游勇’，也很快将整个车厢布满‘鱼腥’味：

　 “喂，军长（李师傅），退了休是‘抓纲’（商），还是‘抓线’！”

　 “和你张老屁股一样，‘抓线’！”

　 “喂，问你个事呀，搞得到好鱼钩么？要日本进口的。钩有弹性，不容易断......”

　 “好说，一个钩一包烟！”

　 “只要是日本进口的，行！”

　　钓鱼的前奏往往是这样：

　　“老王，明天钓鱼去！”

　　“杜麻子、邓老五呢？”

　　“挖蚯蚓去了！”

　　“我去找老胡。他说帮我编个鱼篓......”

　　......

　　在这里，应该说明的是：本故事取材于那个实力最强的“钓鱼小分队”，这支队伍由１５人组成，其中退休老工人１１人，中年汉子３人，青年小伙子１人。

　　在这支实力强大的‘钓鱼小分队’中，最有威望的恐怕是‘瘦子’了。其实他不瘦，看上去甚至还微微有点发福。“瘦子”这个名字，是“文革”中和他一道蹲“牛棚”的患友给他取的。那阵子他确实瘦，下巴瘦尖了，眼睛瘦大了，腰皮带一格一格只往里面挪......

　　他不愿意提这些过去的事，犹如反感别人不恭不敬呼他“瘦子”一样。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幸福的路──老伴加钓竿；伴随着他欢度晚年......

　　是日，春光明媚。他又在静静地观察，他挥了挥手，示意别人不要拢来。水下泛起气泡，气泡密集而呈双行带状。气泡大小不等，滚动缓慢，消失迅速。他选了一条大蚯蚓，整条装钩。他施钩时轻而又轻，放在那冒水泡的地方。有一阵不见动静，便缓缓移动下鱼线。浮漂开始缓慢；似乎是试试探探的升降了。沉沉浮浮，反反复复。蹲在不远的胖子忍不住，蹑手蹑脚屏住呼吸地走了过来。浮漂又是一下突然地下沉，一会又冒起。胖子心在喉咙管边跳：“再不提钩，鱼就跑啦！”瘦子仍不动声色，目光象潭水一样深沉。瘦子与水中的鱼在斗智。好！浮漂直往下沉，而且越沉越深，瘦子这才提钩。钩象绊到了水中的草，鱼线绷紧了！竿梢弄弯了！瘦子没有松线，双眼闪烁着智慧的光。许久许久......

　　“一条大家伙！快！放线！”那个年青小伙子老远着急地喊道，“蛮不得，线会断！”

　　“乳臭伢子！咋呼什么！”胖子早就对瘦子崇拜得五体投地。“他不放线，自有他的主张，毛娃娃竟教训起他来！”

　　瘦子手略感有些松缓，便赶快顺势加力收线。边收线，边含笑冲着胖子说：

　　“是条脚鱼。”

　　胖子眼睛亮了。乖乖！果真是条几斤重的大脚鱼！“钓翁”一个个放下钓竿，欣喜地奔过来了！

　　“脚鱼我钓得多！有一次，我一天就钓了１４条！”瘦子兴致勃勃地说。“钓脚鱼嘛，的确需要些巧！就象刚才，我怎么不松线呢？因为脚鱼不象别的鱼，用爆发力挣扎。脚鱼吃钩后，只是死死地扒在水底，线不松，也不易断。你绷紧线，是为了消耗它的体力。它不行了，自然会四脚腾空，这时你再收线。它窝囊得很，动都懒动一下......”

　　瘦子钓了一阵，说是去方便方便。他来到不远一块沼泽地，放眼望去，一片凄凉。触景生情，不由记起自己曾在“牛棚”写的一首诗──

　　漫漫长夜无尽头

　　垂钓胜过酒烧愁

　　万事皆空心底静

　　世外桃园好逍遥

　　“唉，‘文革’期间，钓鱼是一种精神寄托。”他告诉众人，“别人借酒消愁，我则钓鱼解闷，后来渐渐产生了兴趣，现在是从心底热爱钓鱼......”

　　他显然是不愿意提那些不愉快的事，又转了话锋，语气也变得热情奔放：

　　“钓鱼好处有三。其一，钓鱼需要跑路，一个人的生命也就在于运动。其二，旷野空气新鲜，无疑有益健康。其三，钓鱼既能陶冶情操又还有所获。”

　　瘦子一下将目光移到胖子身上，似乎想到了什么：

　　“没有规矩，不成方圆。我看呐，我们这个钓鱼队该有个头”

　　“你当队长吧！”那小伙子打断他的话，开心地喊道。

　　“我嘛，退了休是顾问，现在也只能当一个钓鱼顾问。”他又飞了胖子一眼，“我有个提议：推选胖子为‘钓鱼司令’，怎么样？”

　　“行呀！”......

　　瘦子的眼力不错，提议胖子为“司令”是再适合不过了。你瞧：胖子夹在人群中走，连那些在稻田里干活的农民都怀着敬畏的心情打量他：

　　“那是个‘大脑壳’（大官）！”

　　“他是小车子坐厌啦，也到我们乡里来走走......”

　　其实，胖子除蒙瘦子之恩，敬封他一个“钓鱼司令”外，浑身上下再也没沾过一星儿‘官’味，瘦子反倒是胖子的老领导。

　　胖子迈上“钓鱼之道”，原是为了减肥。地区一位颇有名望的医生告诉他；钓鱼能修身养性，能减肥。退休后，他钓了几个月鱼，外表看去他仍是那么胖得不亦乐乎。不过，据他自己讲，人倒是瘦了些。一个最显著的标志是：原来手表戴着紧，现在套着松。如今，他对钓鱼着实产生了浓厚的兴趣，和他吸烟一样上了瘾。假如，又有一位名医警告他：钓鱼会患肥胖症，那他也绝对舍不得丢下钓竿，将这桩‘美差事’‘戒’掉。

　　曾一度，他提着钓竿出门，老伴左看右看不顺眼。老伴爱将钓鱼与“游手好闲”连在一起，有钓鱼的工夫，不如买米做煤去！好多次胖子都是憋着一肚子气上路的。经瘦子指点，他学乖了。第二天去钓鱼，头天就赶快将家务事做妥帖，就是没有多少事，也要找些活来干。被子还不怎么脏，就拆下来洗了；家里还有菜，也要将冰箱再充实些......久而久之，儿女们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：他忙着干家务活，小女儿就会娇声唱道：“爸爸明天又要去钓鱼罗！”......

　　“俗话说，钓鱼三年，屙屎连屁股都懒得擦。”老伴后来逢人就说，“怪事！老头子钓鱼还‘钓’勤快了！”

　　哪知，老伴对他刚产生良好印象，又发生了一桩不愉快的事：

　　一日，家里煤棚不慎失火，我们这位‘司令’第一个发现。只见他奋不顾身冲入火海，抢救出来的竟是他那一概宝贝钓竿和一只鱼篓，气得老伴叉腰点手，扎扎实实地将他臭骂个够......

　　且说胖子自从升任‘钓鱼司令’后，更加对老伴察言观色，千方百计博她的欢心。老伴爱跳舞，原来他也老管着她。如今他支持她去跳，还当她的学生，学起‘老年迪斯科’来......

　　“家里还有烧呢！又做什么煤！明天钓你的鱼去！”

　　老伴觉得老头子煞是可爱，相互理解之后，要去钓鱼就明讲嘛，还在做游戏似的转着弯子。

　　“二毛也要跟你去，你带上他！”

　　胖子钓鱼技术素来不那么高，瘦子悄悄向他传授过不少钓鱼‘秘诀’，他老先生总是左耳进右耳出。花了一整天工夫，钓到的还是那么几条寸把长的鱼。前两天，用‘渔翁’的话说，胖子的祖坟开裂了，来好运啦！那天，胖子在一个什么跃进水库（进去钓鱼收门票，５角钱一张），钓到了一条10.8斤的大鲤鱼！他爆这个冷门，简直是炸开了锅！‘队友’们个个欢天喜地，奔走相告。瘦子更是喜洋洋亲自帮他扛鱼，就象是他的战胜品一样。回到家，还耐耐烦烦帮他剖鱼；帮他将鲤鱼背上的经用刀背细心鞭出来......这一天，那位青年小伙子恰巧没去。他眼红极了！

　　“整整磨了我5个小时......”

　　胖子喜滋滋地向他述说钓起这条大鱼的经过，尔后又以‘司令’的口气批评他：

　　“钓鱼要有恒心嘛，象你这样打退堂鼓，能学会钓鱼吗？”胖子吸了口烟，接着说，“你要好的那个麻阳的郭小林，上个礼拜天就钓了4斤鲫鱼；宋刚是3斤2两......”

　　“司令，我有个想法，我们干脆带帐篷到水库去‘安营扎寨’怎样？反正现在休大礼拜，有时间......”

　　“这事我还得去与瘦子商量一下......”

　　“走！现在就到瘦子家去！”